朝雪录（37）

行至城门时，天已亮。

守城的士兵见是睿亲王的仪仗，连忙上前放行，铁锁碰撞的脆响在晨雾里荡开。

顾清绾站在燕迟身侧，望着那抹越来越淡的影子。

燕迟忽然侧过头，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顾清绾点点头，转身时却见定国公正望着城门的方向出神，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

她走上前挽着定国公的手臂，“爹，跟我们一起回睿王府吗？”

定国公这才回过神，脸上又堆起往日的爽朗，“不了，府中还有事。”

说着他看向燕迟，“燕迟，绾儿看着温顺，实则比谁都犟，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多让着她些。”

燕迟颔首，“岳父放心，我会的。”

“还有你。” 定国公转而看向顾清绾，声音压低了些，“府里的事多上心，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燕迟。”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腰间扫过，那枚藏着虎符的锦囊正贴着她的裙裾，“凡事…… 三思而后行。”

顾清绾心口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女儿记住了。”

定国公走后，两人并肩往睿王府走去。

一路被燕迟牵着手的顾清绾忽然转头看向燕迟，轻声说道：“方才父亲与父王的话，你都听见了？”

燕迟眸色沉沉，点了点头。

他自然听见了，听见了那字字句句里的刀光剑影，听见了两位老人用半生戎马换来的默契与担忧。

他转头看着顾清绾，抿了抿嘴角，“听见了，也听懂了。”

顾清绾轻叹了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父王手里的兵权，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如今我们两家联姻，加上我家的虎符，这根刺怕是扎得更深了，燕迟......”

但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

有些事，不必说透，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

燕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来，“别担心，父王身经百战，自有应对之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好这睿王府，不让京里的人抓住任何把柄，再加上我那岳父呢。”

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还有，相信我。”

顾清绾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一片沉稳的坚定。

她轻轻 “嗯” 了一声，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睿王府时，晨露还凝在回廊的栏杆上，顾清绾望着阶前被风扫落的几片残红，忽然想起方才定国公鬓角的白发。

燕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手背，“在想什么？”​

“没有，肚子饿了吧，我让青禾备早膳。”

燕迟忽然拉过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让我抱一会儿。”

顾清绾扬唇笑笑，抬手轻拍了下他环在自己腰身的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荆州？”

“绾儿，对不起啊，刚成亲就......”

“行了，晋王的事是你心中的刺，不拔掉，你怎么能放的下心。”说着顾清绾转过身，仰头看着他，“去吧，这里有我呢。”

燕迟望着她清亮的眼眸，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绾儿，谢谢你。”​

“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顾清绾轻轻推了推他，“好了，再抱下去，可要被下人看见了。”

燕迟却不肯撒手，反而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笑看着她，道：“看见又何妨？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