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31）

燕彻的手顿在半空，最终收了回去，目光落在药碗里深褐色的药汁上，“我来。”​

青禾的手猛地攥紧，她偷偷抬眼去看燕彻，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接过药碗，吓得她连忙屈膝，“殿下万金之躯，还是奴婢来吧。”​

燕彻没理会她，目光落在顾清绾苍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妨。”

他说着便要倾身，龙涎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顾清绾下意识往床里缩了缩。

“殿下……”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刻意压得沙哑，“这不符君臣之礼，还是让青禾来吧。”​

燕彻的动作顿住，视线在她紧抿的唇上转了圈，忽然低笑出声，“绾儿何须跟我客气。”

随后命令青禾道：“还不快扶郡主起来。”

青禾被这声命令慑住，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燕彻的指尖已触到顾清绾的肩，他的动作竟比想象中轻柔许多，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将她半扶起来，另一只手稳稳端着药碗。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抹苍白，“绾儿，喝药。”

汤匙舀起半勺药汁，他竟真的低头吹了吹，热气拂过顾清绾的脸颊，带着药味的风里，竟藏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

顾清绾被逼得没法，只能微启唇瓣，她忍不住蹙紧眉头，喉间泛起生理性的抗拒。

他将最后一勺药喂进顾清绾嘴里，不知何时多了颗蜜饯，在她咽下药汁的瞬间，便将那抹清甜塞进她口中。

燕彻忽然笑了，那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意味，“既然病着，就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青禾直到听见院外脚步声远了，才腿一软跌坐在地，“郡主！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顾清绾猛地吐出那枚早已化尽的蜜饯核，她抓起帕子狠狠擦了擦方才被燕彻触碰过的嘴角，“快倒杯水给我漱漱口，犯恶心。”

青禾慌忙爬起来倒了杯温水，顾清绾接过水杯，连着漱了好几口。

“郡主，太子殿下是疑心了？”​

“他从来就没信过，定国公府这出冲喜的戏，明眼人都看得穿，更何况是他。”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听候吩咐。燕彻的声音冷得像冰，“给我盯紧定国公府，尤其是顾清绾的动向，还有，查清楚燕迟。”​

“是。” 暗卫领命离去。

燕彻靠在马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顾清绾那张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不信她真的病了，更不信冲喜这套说辞，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而这猫腻多半和燕迟有关。

接下来的日子，定国公府与睿亲王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采买的、布置的、请帖的，人来人往，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郡主，您看这凤冠好看吗？是太后今早命人送来的。” 青禾捧着一顶华丽的凤冠走进来，脸上满是喜悦。​

顾清绾抬眼望去，那凤冠上的金凤凰正随着青禾的动作轻轻颤动，凤凰尾羽上缀着的东珠与红宝石交相辉映，她伸手轻轻抚过冰凉的鎏金底座，指尖触到凤凰展翅的弧度，心口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太后竟连这个都送来了。” 顾清绾的声音有些发怔，这顶凤冠是太后的陪嫁之物，如今却送到了她这个定国公府的女儿手中。​

青禾将凤冠小心翼翼地搁在妆奁顶层，笑着打趣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呢，郡主戴上定是美得不像话。现在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等世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