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吗?”与外套
谷雨过后的夜晚,空气中还带着未散尽的凉意。顾知行这日晚间出诊归来,路过苏宅时,鬼使神差地让车夫放缓了车速。
月光下的苏宅静谧安宁,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显示主人尚未歇息。顾知行正犹豫是否要前去叨扰,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独自站在廊下,仰望着夜空。
是苏清让。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外罩一件轻衫,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脆弱。
顾知行立即让车夫停车,快步走向那道身影:“苏少爷怎么独自站在这里?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苏清让闻声转过身,眼中闪过讶异:“顾医生?这么晚了...”
“刚出诊回来,路过这里。”顾知行自然地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披在苏清让肩上,“穿得这么单薄,若是受了寒,之前的调理就前功尽弃了。”
外套还带着顾知行的体温,温暖瞬间驱散了夜的凉意。苏清让微微一怔,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多谢顾医生...我只是觉得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顾知行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抖,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责备:“透气也该添件衣裳。苏少爷对自己的身体太不仔细了。”
这话说得自然,却带着超乎医患关系的关切。苏清让垂下眼眸,轻声道:“下次会注意的...”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照得通明。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花香,也带来几分凉意。
苏清让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顾知行的眼睛。
“冷吗?”他温声问道,自然地站近了些,为对方挡住风口。
苏清让轻轻摇头:“有顾医生的外套,很暖和。”
这话说得轻,却重重地落在顾知行心上。他注视着月光下那人精致的侧脸,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保护欲。
“近日睡眠可好?”顾知行转移话题,试图平复心中的波动,“可还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苏清让轻轻颔首:“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梦魇。”
“梦魇?”顾知行眉头微蹙,“什么样的梦?”
苏清让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总是梦见...独自在黑暗中行走,找不到出路。”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顾知行心中一痛。他能想象,一个长期被病痛困扰的人,内心该有多么孤独无助。
“日后若是再做这样的梦,可以让人叫我。”顾知行温声道,“我虽不能驱散梦境,但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微光:“顾医生总是...待我这般好。”
“因为值得。”顾知行注视着他,语气认真,“苏少爷值得所有的好。”
这话说得直白,让苏清让耳根更红。他低下头,轻声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的。”
顾知行心中微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对方微凉的手指:“就凭你是苏清让,就值得。”
这个举动太过亲密,两人都微微一怔。苏清让的手指在顾知行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回。月光下,他的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顾医生...”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知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抱歉...我...”
“无妨。”苏清让却轻声打断,目光依旧低垂,“顾医生的手...很暖和。”
这话说得轻,却让顾知行心跳蓦地加快。他注视着对方通红的耳根,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个人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所有的寒冷与孤独。
但他终究克制住了,只是温声道:“夜深了,苏少爷该回去休息了。”
苏清让轻轻颔首,却站着不动。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顾知行心中不忍,轻声道:“我送苏少爷回房吧。”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清让披着顾知行的外套,显得更加清瘦,仿佛一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
走到房门口,苏清让停下脚步,轻声道:“顾医生的外套...”
“明日再还我吧。”顾知行温声道,“夜里凉,苏少爷需要保暖。”
苏清让轻轻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的衣料:“那...顾医生明日还会来吗?”
“自然要来。”顾知行微笑,“明日,后日,大后日...只要苏少爷需要,我都会来。”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微光:“总是这样麻烦顾医生...”
“从未觉得麻烦。”顾知行注视着他,语气温柔,“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高兴。”
月光下,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苏清让的唇微微张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那...明日见。”
“明日见。”顾知行温声回应,目送他走进房门。
回程的路上,月色如水。顾知行的心情却异常澎湃。那句“冷吗?”和那件外套,仿佛打破了某种最后的界限,让那些隐藏的情愫再也无法掩饰。
而更让他欣喜的是,苏清让似乎并不排斥这种超越医患关系的亲近。
车至济世堂,小师弟迎上来,好奇地问:“师兄今日回来得晚了些?可是又去苏宅了?”
顾知行轻轻颔首:“路过时,见苏少爷站在廊下赏月,就陪他聊了几句。”
小师弟眨眨眼:“月光下聊天?师兄很会营造气氛嘛!”
顾知行但笑不语,心中却明白,有些关怀,既然已经表达,就让它继续吧。
而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将会成为这个春夜最温暖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