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醋意初显现
慈善晚宴过后，顾知行照常前往苏宅诊视。踏入小客厅时，却发现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
苏清让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摊着一本医书，却显然没有在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低下头去。
“顾医生。”他轻声问候，语气比往日更加克制。
顾知行在他对面坐下，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苏少爷今日气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苏清让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有些...睡不着。”
顾知行执起他的手腕诊脉，发现脉象细数而略浮，显然是心绪不宁所致：“脉象显示肝气不舒，似是心有郁结。苏少爷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苏清让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没有...只是有些疲倦。”
这话说得敷衍，顾知行心中微沉。他正要再问，却见管家端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进来。
“少爷，这是林家小姐送来的礼物。”管家恭敬道，“说是昨晚晚宴上见少爷气色不佳，特意寻了些上好的血燕窝送来。”
苏清让微微一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林家小姐？”
“就是昨晚穿粉色礼服，与少爷说话的那位。”管家补充道，“林小姐还说，若是少爷得闲，她想登门拜访，请教些养生之道。”
顾知行心中蓦地一紧。他想起昨晚那位主动与苏清让搭话的粉衣女子，确实举止热情，目光一直在苏清让身上流转。
苏清让轻轻推开礼盒，语气冷淡：“退回去吧，就说心意领了，但礼物太贵重，不能收。”
管家有些为难：“这...林家与苏家是世交，直接退回恐怕...”
“那就备份相当的回礼。”苏清让语气坚决，“但燕窝不能收。”
管家只得应声退下。客厅里又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顾知行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欣慰于苏清让的拒绝，又不禁想到：那位林家小姐显然对苏清让有意，而苏家与林家是世交，这门亲事或许...
“顾医生在想什么？”苏清让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知行回过神，温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位林家小姐倒是很关心苏少爷。”
苏清让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罕见地带着讥诮：“不过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罢了。若是寻常人家，谁会在意一个病弱之人？”
这话说得尖锐，带着自嘲的味道。顾知行心中一痛，温声道：“苏少爷何必妄自菲薄？你的品貌才学，放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那顾医生呢？也觉得我...出类拔萃吗？”
这话问得突然，带着几分试探。顾知行微微一怔，随即认真道：“自然。苏少爷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特别二字说得轻，却重重地落在苏清让心上。他耳根微红，低下头去，语气却缓和了许多：“顾医生过奖了...”
诊脉开方后，顾知行照例陪着苏清让在园中散步。阳光正好，园中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言。顾知行注意到苏清让今日格外沉默，似乎心事重重。
“苏少爷可是在担心什么？”他温声问道。
苏清让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远处：“只是觉得...春日将至，又要开始各种应酬了。”
顾知行心中明了。苏清让不喜喧闹，但作为苏家嫡子，难免要出席各种场合。而随着他身体好转，这类邀约只会越来越多。
“若是不喜，推掉便是。”顾知行温声道，“身体要紧，不必勉强自己。”
苏清让转眸看他，眼中闪着微光：“顾医生觉得...我该推掉吗？”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顾知行沉吟片刻，才道：“遵从本心便好。不喜便推掉，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苏清让轻轻颔首，唇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顾医生总是...很懂我。”
又走了一段，两人在亭中坐下。顾知行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新制的安神丸，睡前服用，有助睡眠。”
苏清让接过瓷瓶，轻轻摩挲着瓶身：“顾医生近日...似乎很忙？”
顾知行微微一怔：“为何这么说？”
“感觉...”苏清让垂下眼眸，“顾医生来去匆匆，似是有许多事要处理。”
顾知行心中微软。他近日确实忙碌，除了济世堂的事务，还要应对各种打听苏家事宜的人。但他没想到，苏清让竟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
“确实有些琐事，”他温声道，“但为苏少爷诊视的时间，总是留着的。”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不确定的光芒：“那位...周小姐近日可好？”
顾知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小姐？”
“周明轩的妹妹，”苏清让语气平淡，指尖却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昨晚晚宴上，她似乎与顾医生相谈甚欢。”
顾知行这才想起，昨晚确实与周明轩的妹妹聊了几句。那姑娘活泼开朗，听说顾知行是医生，便多问了些养生的问题。
他心中蓦地一动，忽然明白了苏清让今日异常的原因。
“周小姐只是寻常问候，”顾知行温声道，“她兄长与我是好友，故而多聊了几句。”
苏清让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却明显轻松了许多：“原来如此...”
阳光透过亭檐洒下，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顾知行注视着苏清让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人...莫非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园中的梅花开了，苏少爷可要去看看？”
苏清让轻轻颔首，起身时却忽然踉跄了一下。顾知行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小心！”
两人距离极近，顾知行能清晰地看到苏清让眼中闪过的慌乱。他的手指隔着衣料感受到对方微凉的体温，心中蓦地一紧。
“没事...”苏清让轻声道，试图站稳，却又被顾知行扶得更紧。
“脉象显示气虚，”顾知行眉头微蹙，“今日走得久了，该回去休息了。”
他自然地扶着苏清让的手臂，引着他往回走。这个举动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回到屋内，顾知行仔细为苏清让诊脉，确认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今日...多谢顾医生。”苏清让轻声道，目光却避开了对视。
顾知行微微一笑：“分内之事。苏少爷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
告辞时，苏清让送他到廊下。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顾医生...”在顾知行即将转身时，苏清让忽然轻声开口，“明日...还会带安神丸来吗？”
顾知行转回身，望着那双在阳光下格外清澈的眼眸：“自然。只要对苏少爷有益，我都会带来。”
回程的路上，春光明媚。顾知行的心情却异常复杂。那份零星的醋意，虽然细微，却真实存在。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竟然为此感到...欣喜。
车至济世堂，小师弟迎上来，好奇地问：“师兄今日心情很好？可是苏少爷大好了？”
顾知行轻轻摇头：“只是...更了解他了一些。”
有些了解，既然已经深入，就让它继续生根吧。
而那零星初现的醋意，将会成为这个春日最甜蜜的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