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名花（第四章）

1995年的香港冬夜来得快，六点刚过，海滨公园的路灯就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映着海面，风里裹着刺骨的凉。倪永孝把车停在往常的位置，望着空荡荡的长椅，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

这半个月，他总绕路来这里，有时是傍晚，有时是周末，却再没见过那抹穿白裙的身影。他知道自己这心思有些反常——向来只把精力放在家族事务上的人，竟会为了一个只聊过一次的女孩，反复来这海边等一场不确定的遇见。

港大附近的小吃摊却热闹得很。苏晚裹着米色外套，背着半沉的琴包，刚从琴房出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停在常去的鱼蛋摊前，对着老板用生涩的粤语说：“要两串鱼蛋，唔该，少辣。”

“好嘞！”老板应着，转身去煮鱼蛋。苏晚站在摊边等，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琴包的背带，脑子里还在过期末考试要拉的《流浪者之歌》——那段高难度的华彩，她练了一周还没完全顺下来。

“苏晚？”

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苏晚猛地回头，看见倪永孝站在不远处，穿着深色大衣，领口围着条灰色围巾，比在公园时多了几分利落。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惊讶：“倪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买点吃的。”倪永孝朝她走近，目光落在她的琴包上，“刚练完琴？”

“嗯！”苏晚点头，正好老板递来鱼蛋，她接过付了钱，才继续说，“快期末考试了，最近天天泡在琴房，都没怎么出来过。”

倪永孝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这么忙？我这阵子去海滨公园，都没看到你。”

苏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特意去过，心里莫名暖了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啊，最近实在没时间。那首考试的曲子太难了，我得抓紧练，不然怕过不了。”

“别太急，注意休息。”倪永孝的语气比平时软了些，指了指旁边的云吞面摊，“这家的云吞不错，要不要一起？”

苏晚看了眼手表，犹豫了下：“不了倪先生，我还得回去练琴，那个华彩段还没练熟。”她举起手里的鱼蛋晃了晃，“我吃这个就够啦，练完琴再好好吃顿晚饭。”

倪永孝没再劝，只是点了点头：“那路上小心，别练到太晚。”

“知道啦，谢谢倪先生！”苏晚朝他挥了挥手，背着琴包，脚步轻快地往学校方向走。寒风里，她想起刚才倪永孝说“去公园没看到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男人还站在摊边，目光落在她的方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抿了抿唇，心里像被鱼蛋的热汤暖了下，连练琴的疲惫，好像都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