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转折

新学期伊始，校园里处处洋溢着重逢的热闹。同学们褪去了假期的慵懒，个个精神焕发，独属于青春的朝气、明媚与张扬，如同流动的光，在教室里悄然弥漫。

男生们的目光，总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自觉追随着心仪的身影，那份藏不住的少年心事昭然若揭。任凭老师使出浑身解数，也拦不住这悄悄在心底萌发的情愫，它们像初春的嫩芽，自顾自地生长着。

大家陆续找到座位坐下，新的班主任还没定下来，教室里便弥漫着几分随性的期待，又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好奇。

有人半开玩笑地说：“校内校外都能开花，那才叫真本事。”话虽如此，可真要细究这份“新认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好在混乱之中自有秩序，课堂上倒还算安稳，只要老师没被调皮的学生气到失态，一切便相安无事。

班主任的课刚结束，地理老师抱着一摞信件走进来。当点到我名字时，我愣了一下——那厚厚的信封上，寄件人处的字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谁的信啊？这么厚一沓，莫不是你对象寄来的？”老师笑着打趣，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我不知道呢，谢谢老师。”我接过信，指尖触到纸张的厚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有只小鹿在心里轻轻撞着。

地理老师去别的班送信件时，同桌王月立刻凑了过来：“能给我看看不？”“我先看看，再决定能不能让你看。”我故意卖了个关子，指尖已经捏住了信封的封口。她眼尾带笑，语气笃定：“八成是男朋友吧？不然谁会写这么厚一封信。”我没应声，拆开信封时，却见里面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一页页读下去，那些字里行间的恳切与怅然，像细密的针，轻轻刺着心。读到最后，眼眶竟悄悄红了，有温热的潮意漫上来。

“情诗写得倒不错，可惜啊，太晚了。”王月凑过来看了一眼，轻声叹道，“早先写，说不定你就动心了。”我合上信纸，心里却清明得很。事已至此，再多解释也无用，错过就是错过了。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晚了，时光从不会为谁倒流。

回血的方式很简单，我提笔在回信纸上写下“已分勿扰”四个字，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纠缠太麻烦，我从不喜欢。“就写这四个字？谁呀这么不招人待见？”王月咋舌，满脸好奇，“你们吵架了？”“算吧。”我想了想，又添了“知名不惧”四个字，仿佛在宣告一种姿态。折好信纸塞进信封，心里竟松快了不少，从此，该清静了。“中午我回家路过邮局，帮你寄了？”“好。”我把信递过去，像卸下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日子像指缝里的沙，在不经意间就漏到了毕业季。中考落幕，全校仅寥寥几人考上了高中，其他人或去了农高、职高，剩下的要么选择复读，要么回家休学。三年同窗情就此散场，空气中总带着些挥之不去的伤感。而那段没能走到最后的感情，是遗憾，却也情有可原，毕竟年少的我们，还不懂如何握紧彼此的手。

我和几个同学都收到了农高的录取通知书，最终却都没去，选了休学。可真正闲下来才发现，日子寡淡得发慌，人都快待得没了精神。没事时，我就去给二姐看孩子。她刚满月的女儿粉雕玉琢，像个精致的小娃娃，只要有人陪着，就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二姐总在一旁念叨：“这么大姑娘了，该好好打扮打扮，早点找个好对象，别整天不上心。”我只随口应着“知道了”，目光却落在怀里乖乖啃着手指的小丫头身上，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家里来了客人。是父亲的亲戚，从城里来的，听说家里养了一百多只羊，日子过得挺宽裕。我从外面进来时，父亲笑着叫我：“这是你爷爷。”我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爷爷”，转身就想走，实在不习惯和陌生的亲戚周旋。父亲忙打圆场：“孩子还小，不懂事，自己家人别见外。”客人倒也随和，笑着应了句“挺好，挺腼腆的”。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心里带着点茫然，像不知道船要驶向哪个港口，却又隐隐藏着点说不清的盼头，盼着未来能有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