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时光缝隙中的爱与憾
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烦恼如影随形。然而,这便是人生,是每个人都无可逃避、注定要踏上的旅程。无论早晚,他总会在生命的某个节点出现。渐渐地,我在心底默默接纳了他的存在,也逐渐习惯了他所带来的种种纷扰。在那个对爱懵懵懂懂的年纪,我们只是学着彼此适应,尝试着平和相处。一旦接受了这份现实,便不再抗拒。当与他单独相处时,心中不再充满抵触;当他陪我一同出现在聚会场合,姐妹们从最初的排斥,到后来竟也能与他谈笑风生。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他便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此后的日子里,他时常陪伴着我,穿梭于朋友之间。他给自己冠以一个名分,对外宣称是我的专属。大家对此心照不宣,默认了他的存在。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和小伙伴们都迎来了14岁,即将升入初中。
那年的春节,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过一年长一岁,长一岁就变个模样。”我终于告别了父亲为图省事给我剪的5号头——那发型与抗日英雄姜姐同款,虽说谈不上好看,却胜在干净利索,无需为梳头发而烦恼。如今渐渐长大,我终于能够自己做主,留起了披肩长发。抚摸着那柔顺的发丝,满心都是欢喜。
冬去春来,大地从沉睡中苏醒,一片生机盎然。绿意如同潮水一般,缓缓漫过每一寸土地,五彩斑斓的花朵星星点点地点缀其间,共同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姿的画卷。然而,命运的无常却在这祥和美好的时刻,悄然无声地降临。
那天,小伙伴说长大了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拖泥带水,于是我们俩决定单独出去逛街,把弟弟交给母亲照看。我温柔地哄着弟弟,承诺几个小时就回来,还会给他带好吃的,让他乖乖等着。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次的分别,竟成了永诀,从此阴阳两隔,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在心中蔓延。
逛完街,我在市场精心挑选了肉和水果,满心想着回去哄弟弟开心。回到家,却发现弟弟不在。我暗自思忖,男孩子好带,估计是不哭不闹跑出去找同学玩了。虽然觉得时间有点久,都到下午了还没回来,但我还是赶紧洗菜做饭,满心期待着等大家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正忙碌着,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我满心欢喜地说道:“爸,你回来啦,快洗洗,一会儿吃饭,今天有好吃的!”然而,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我,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我心里“咯噔”一下,忙焦急地问道:“我弟弟呢?妈说他找你去了,你怎么没带他回来?”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妈妈,声音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你弟弟回不来了,让水淹死了。我刚从医院回来,没抢救过来,你和你妈也去看看吧,路上小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父亲红着眼眶,语气哽咽:“我没骗你,在医院呢,去见最后一面吧。”
我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拼命向医院跑去。快到医院时,看到门口围着一群人,还有一辆车。我正要靠近,车却启动缓缓开走了。邻居赶忙迎上来,拦住我说:“别看了,已经走了。看好你妈,别让她再出什么事。”我回头看见母亲哭着跑过来,泪水肆意流淌,模糊了她的脸庞。我的心像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痛,强忍着悲痛上前安慰:“妈,还有我和哥哥,你别太难过。”
这时,来传话的人说道:“把你妈搀回去吧,我们去选个地方把孩子下葬,都节哀。这阵子好好陪着你妈,别让她出事。”我微微点头,搀扶着悲痛欲绝的母亲。她边哭边捶打着自己,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搀扶着她往家走,没让她去见弟弟最后一面。
就在这时,邻家大哥匆匆赶来。他看到我们这副模样,焦急万分地问:“出了什么事?大娘怎么哭成这样?你也哭了?”看到他,我心里莫名踏实了些。我哽咽着说:“我小弟死了……”他愣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今天还见过他!”我抽泣着说:“就今天的事,刚从医院拉走,没抢救过来。”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坚定地说:“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们俩搀扶着母亲往家走。直到太阳渐渐落山,余晖洒在大地上,我们才到家。母亲的哭声引来了邻居,大家纷纷围在屋里屋外,言语中满是惋惜。父亲简单说了事情经过,众人纷纷安慰。等大家都散去,没有其他事可忙时,邻家大哥对我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喊我。”我感激地说:“好,谢谢你。”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妈妈心里种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痛。此后,家里安静了许多。再也看不到妈妈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和父亲拌嘴时那满脸的笑意,也听不见她边做家务边哼唱那首她最爱的《一条大河》时的悠扬歌声。更听不到弟弟用软糯依赖的声音喊姐姐,再也看不到他在桌子旁奋笔疾书的小小身影。曾经的快乐与幸福,虽然没有完全退场,却多了一份沉重的阴霾。爱依旧在心底,只是这份爱,变得如此苦涩又令人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