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事

放学铃声在同学们期盼中响起，划破了教室里凝滞的寂静。后排的小童依旧低垂着头，手中的课本边角在无意识间被揉出深深的褶皱。

      我与小花、小玲、小红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轻轻围拢到她身旁。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台，在她的发梢洒下一片碎金，可这暖意却始终无法驱散她周身紧绷的寒意。 

“小彤，你还好吗？”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她突然别过脸去，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挤出来：“没事，就是起晚了挨骂罢了。” 

这话轻飘飘的，像极了一片无根的柳絮，随风飘荡却无处可依。我们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她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宛如沾着晨露的蛛网，在阳光下微微发颤。

       回家的路上，弟弟紧紧攥着我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直指天空，枝桠光秃秃的，不见丝毫发芽的迹象。放学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着，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喧闹声，马路上此时是沸腾喧闹的，惊飞了白杨树上栖息观望的鸟儿。

拐进村头的岔路口时，我瞥见小童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了？你都哭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砸在书包带子上：“我爸妈说，小学毕业就不让我读书了。” 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沙沙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

我脑海中闪过她妹妹们的名字——招娣、领弟、带娣，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他们说女孩读书没用，会写名字就行了……” 她的声音被呜咽撕扯得支离破碎，“明年我们就不能一起上学了……” 我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别急！还有一年多呢，咱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暮色渐渐漫过她泛红的眼眶，小童抽着鼻子，紧紧抓住我的袖口：“你一定要帮我……” 我重重地点头：“好好学习，等你考个全校第一，看他们还怎么说！” 看着她强装笑脸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我攥着书包带一路狂奔回家。

      饭桌上热气腾腾，我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了出来。父亲夹菜的手突然顿住，思索了一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不过孩子读书是大事，明天我找你姑父一起去和你李叔说说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小童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窗外，春日的暖阳越发和煦了，屋檐上的积雪正缓缓融化，化成的水珠顺着瓦片滴落，在屋檐下凝结成一排晶莹的冰条。虽然冬天的痕迹还未完全褪去，但春天的脚步已然临近。

      父亲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快吃饭，下午记得叫上小童一起上学。”由于刚刚开学，老师为了让同学们适应上学的时间，下午的课少很快就放学。

当太阳下山夜幕悄然降临，星光如碎钻般缀满黛色的天幕。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闪烁的星星，满心期待。明天，当晨雾轻轻漫过青瓦白墙，我一定要带着这个好消息，去敲开小童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