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一周过去,裴宿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上班、开会、写代码、回家。但内心深处,那首神秘的钢琴曲和即将到来的札幌音乐会不断搅动他的思绪。
周三晚上,裴宿接到了陈默的电话。自从北海道回来后,他们还没见过面。
"老兄,出来喝一杯吧,"陈默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们约在涩谷一家隐蔽的小酒吧。陈默已经坐在吧台前,面前摆着两杯威士忌。看到裴宿进来,他举起酒杯示意。
"什么好消息?"裴宿坐下后直接问道。
陈默咧嘴一笑:"我要结婚了。"
"什么?"裴宿差点被酒呛到,"和谁?"
"小林,记得吗?我公司的前台。"陈默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上个月求的婚,她答应了。"
裴宿这才注意到好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举起酒杯:"恭喜,真为你高兴。"
"谢谢,"陈默碰了碰杯,"说真的,我以为你会更惊讶一点。"
"我见过小林,"裴宿说,"她是个好女孩。你们很配。"
陈默盯着裴宿看了几秒:"你变了。"
"怎么变了?"
"以前的你会说'这么快?你确定吗?'"陈默模仿着裴宿的语气,"现在的你...更开放了,更愿意接受可能性。"
裴宿抿了一口酒,没有否认。也许陈默是对的,北海道之行确实改变了他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关于记忆,关于失去,关于如何继续生活。
"说到可能性,"陈默继续道,"北海道怎么样?遇到什么有趣的人了吗?"
裴宿犹豫了一下,然后简单描述了小樽的雪景、那只白狐,以及旅馆的钢琴师艾米丽。关于《给C的信》和那场神秘音乐会,他只字未提——那太复杂,也太私人。
"哇哦,"陈默挑眉,"这个艾米丽,漂亮吗?"
"这不是重点。"裴宿皱眉。
"当然是重点,"陈默大笑,"十年了,老兄,十年。苏烟不会希望你永远单身的。"
裴宿握紧酒杯:"我知道。只是...太快了。"
"没人让你明天就求婚,"陈默拍拍他的肩膀,"但偶尔和漂亮女孩聊聊天不会伤害任何人,包括苏烟的记忆。"
话题转向了陈默的婚礼计划,然后是工作、共同朋友的近况。两杯酒下肚,裴宿感到久违的放松。离开酒吧时,陈默突然严肃起来:
"裴宿,你真的该考虑继续前进了。不是忘记苏烟,而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生活还能给你什么惊喜。"
夜风吹散了酒意,裴宿走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陈默的话。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在心理学区找到了一本关于哀悼与疗愈的书。结账时,店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看到书名后对他微微一笑,仿佛理解了什么。
回到家,裴宿泡了杯茶,开始阅读那本书。其中一章专门讨论"失去伴侣后如何重新建立亲密关系",提到一个观点:爱不是有限的资源,怀念逝者与接纳新的人进入生命并不矛盾。
这个观点让裴宿停下来思考。十年来,他一直将苏烟的记忆视为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仿佛对其他人产生好感就是对苏烟的背叛。但现在,他开始质疑这种想法是否健康。
书页翻到关于"超自然体验"的章节,作者讨论了逝者如何通过梦境、巧合或艺术创作"传递讯息"的现象。裴宿的心跳加速了——这不正是他在经历的?艾米丽的《给C的信》,那个奇怪的梦,罗伯特邀请的音乐会...
合上书,裴宿走到阳台上。东京的夜空难得清晰,能看到几颗星星。他想起苏烟曾说过,星星的光需要很多年才能到达地球,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过去的星星。
"苏烟,"他轻声说,"如果你真的在尝试告诉我什么...请让信号再清晰一点。"
睡前,裴宿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邮件。罗伯特回复了他的简短回复:
"很高兴您考虑参加。音乐会将探讨一个有趣的理论:某些旋律和艺术创作能够超越时空限制,成为灵魂的载体。艾米丽的表演将特别展示这一现象。座位已为您预留,期待见面。"
邮件末尾附上了详细的交通信息和座位号——第三排中央,最好的位置之一。裴宿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理性告诉他这可能是某种骗局或自我欺骗的伪科学,但内心深处的好奇却越来越强烈。
最终,他回复道:"我会到场。"发送后立刻关上电脑,仿佛害怕自己会再次后悔。
那晚,裴宿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是在一个巨大的音乐厅里,他坐在观众席上,舞台上空无一人。突然,钢琴声响起,但看不到是谁在弹奏。曲调陌生又熟悉,像是《雪之梦》和《给C的信》的混合体。当他想靠近舞台看个究竟时,音乐戛然而止,一个声音在黑暗中说道:"有时候答案就在问题本身..."
裴宿惊醒时,窗外已经大亮。梦境中的话语犹在耳边,但他不确定那是否只是自己潜意识的产物。床头柜上的日历显示,距离札幌音乐会还有三天。
冲澡时,裴宿做出了决定——他会去参加那场音乐会,不带任何预设,只是作为一个观察者。如果有什么能解释艾米丽与苏烟之间那不可思议的音乐联系,他想要知道;如果没有,那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艺术体验。
早餐后,裴宿给公司发了邮件,申请周五和下周一两天假期。小林很快回复批准,并附言:"希望您度过愉快的长周末。"
收拾行李时,裴宿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苏烟的诗集和那本关于哀悼的书。北海道之行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某种改变的种子,而这次札幌之旅可能会让这颗种子发芽。是好是坏,他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很确定——停滞不前的生活终于又开始流动了。
飞机起飞时,裴宿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东京天际线。十年前的痛苦,十年间的麻木,北海道雪原上的释放,以及现在这场神秘的音乐会...生活似乎正在将他引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苏烟,"他在心中默念,"无论你在哪里,请指引我找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