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股混杂着暴怒和尖锐刺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劳埃德强行筑起的所有堤坝!他烦躁地低吼一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动作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粗暴的怜惜。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清理,必须立刻控制感染!他拿起那管强效的抗生素药膏,挤出一大坨乳白色的膏体在指尖,然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急躁——直接将沾满药膏的手指,按在了爱德华后背那片红肿溃烂、不断渗出脓液的伤口中央!

“呃——!!!”

爱德华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后背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像有滚烫的岩浆直接浇在了暴露的神经上!眼前瞬间一片煞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巨响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他再也无法压抑,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声带的惨叫冲破喉咙,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叫什么叫!”劳埃德也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是更深的烦躁和一股莫名的火气。他用力按住爱德华因剧痛而疯狂挣扎的肩膀,手指依旧死死压在那片溃烂的伤口上,将冰凉的药膏用力涂抹开,试图覆盖住每一个发炎红肿的角落。他的声音又急又冲,带着一种掩饰心慌的凶狠:“忍着!想烂穿后背等死吗?!塞西莉娅家的少爷就这点出息?!”

药膏接触到溃烂组织的强烈刺激,混合着劳埃德粗暴的按压和刻薄的言语,如同火上浇油。极致的痛苦和巨大的屈辱感彻底淹没了爱德华残存的理智。他猛地转过头,天蓝色的眼眸在剧痛和泪水的冲刷下,死死地、带着一种崩溃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恨意,瞪向近在咫尺的劳埃德!

“滚!!”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试图摆脱劳埃德的钳制,那双盛满泪水、燃烧着恨意和绝望的眼睛,如同淬毒的蓝宝石,狠狠灼烧着劳埃德。

“我脏?”劳埃德被他眼中的恨意和那个“脏”字彻底点燃了怒火,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俯身压得更近,另一只手猛地捏住了爱德华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强迫对方抬起脸,直视自己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眼眸。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可闻。劳埃德身上那股烟草混合着雪松的侵略性气息,霸道地侵占着爱德华的感官。

“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劳埃德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地狱传来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狠狠砸在爱德华的脸上,“除了我,还有谁会管你这摊烂肉?嗯?指望你那个把你当垃圾一样抽打的老爹?还是指望巴恩斯利那条老獾给你叫救护车,顺便通知全校——塞西莉娅家的‘完美继承人’后背烂了个大洞,是因为他写了满本‘劳埃德·海托普’的名字,被他亲爱的父亲执行了家法?”

爱德华的身体在听到“满本‘劳埃德·海托普’的名字”时,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剧烈地颤抖戛然而止,只剩下筛糠般的细微战栗。天蓝色的眼眸里,那燃烧的恨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惊恐和灭顶的羞耻!血色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灰败下去。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那破碎的呜咽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绝望地看着劳埃德,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劳埃德清晰地感受到掌下那精巧下巴的颤抖,看到对方眼中那片瞬间坍塌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一种扭曲的快意混合着更尖锐的刺痛感涌上心头。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脸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爱德华冰凉的脸上,金色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闪烁着冰冷而残忍的光芒,一字一句,清晰地将最致命的威胁钉入对方的心脏:

“听着,冰棍儿。给我安分地躺好,闭上嘴,让我把这该死的药上完。”他的拇指恶意地摩挲了一下爱德华下巴上被捏出的红痕,感受着那细微的颤抖,“再乱动一下,或者再敢说一个‘不’字……”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爱德华眼中升腾起的、如同溺水者般的绝望。

“我就立刻‘亲自’去一趟塞西莉娅家的大宅,非常‘礼貌’地通知阿尔弗雷德·塞西莉娅先生——”劳埃德嘴角勾起一个恶魔般的、恶劣到极致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万钧之力,“他那位‘完美无瑕’的宝贝小女儿,爱丽丝·塞西莉娅,昨天傍晚,被发现独自一人、惊慌失措、扭伤了脚踝地倒在旧仓库附近——被谁发现的?很不幸,正是他最厌恶的海托普家的小疯子,塔伦。你说,塞西莉娅先生是会相信他女儿只是‘不幸路过’、‘不幸摔倒’,还是会相信……她其实也参与了一场‘海托普式的混乱’,甚至……和塔伦关系匪浅?塞西莉娅先生是会先打断你的另一条腿,还是……直接把他小女儿锁进高塔。”

“不……!!!”一声凄厉到不成人声的悲鸣终于冲破了爱德华的喉咙,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彻底的崩溃。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恨意,在“爱丽丝”这个名字和父亲暴怒的想象面前,被碾得粉碎。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不是愤怒,不是疼痛,而是最深重的、为了保护至亲而被迫屈服的绝望。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呜咽。他死死闭上眼,不敢再看劳埃德那双如同恶魔般的金色眼眸,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现实。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指节惨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脏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他屈服了。以一种最彻底、最卑微的姿态。

看着爱德华在自己身下彻底崩溃、放弃所有抵抗、只剩下绝望呜咽的样子,劳埃德心底那股扭曲的胜利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像被塞进了一大团浸透冰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对方身体细微的颤抖透过他捏着下巴的手指清晰地传来,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他的指腹,那无声的悲恸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具冲击力。他烦躁地松开钳制着爱德华下巴的手,仿佛那皮肤上残留的泪水和温度烫伤了他。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劳埃德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带着刻意维持的刻薄,试图掩盖心底那丝陌生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滞涩感。他不再看爱德华那张布满泪痕、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将全部注意力粗暴地转回那片溃烂的伤口上。

没有了挣扎的阻碍,上药的过程变得机械而高效。劳埃德抿紧嘴唇,金色的眼眸专注得近乎冷酷,用镊子夹起新的、浸透消毒药水的棉球,动作依旧算不上轻柔,但至少不再带着发泄怒气的蛮力。他仔细地擦拭掉新渗出的脓液和血水,避开最深处翻卷的皮肉,将冰凉的、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抗生素软膏厚厚地涂抹在红肿溃烂的伤口表面和周围发炎的皮肤上。每一寸被药膏覆盖的溃烂组织都让爱德华的身体无法抑制地痉挛一下,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但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只是死死闭着眼,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钉在案板上的肉。

药膏覆盖完毕,劳埃德拿起大卷的无菌纱布,一层层覆盖上去,动作麻利地用医用胶带固定好。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极其耗费心力的战斗。他瞥了一眼床上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爱德华,对方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脸深深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被泪水浸透的淡蓝色发丝,单薄的肩膀还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

劳埃德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橙色的短发,几缕发丝被扯得凌乱。他转身走到书桌前,粗暴地拉开椅子坐下,背对着床的方向。宿舍里只剩下爱德华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两人同样沉重而紊乱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药膏的刺鼻气味、淡淡的血腥,还有那若有似无、却固执萦绕的清冷鸢尾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伤痕和屈辱的复杂气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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