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别回头，我在你前面
第101章 别回头，我在你前面
归墟雾海的裂隙宛如一道宇宙的伤疤，而他们乘坐的孤岛，便是驶入这道伤疤的唯一舟楫。
空间在极致的扭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的流速在此地失去了意义，上一秒还远在天边的通天石碑，下一瞬便已近在咫尺。
月魄使者最后的虚影在他们身后消散，那句“你们写的不是名字，是规则”如同一道惊雷，在苏轻颜和凌澈的心海中炸响。
他们早已预料到此行的艰难，却没想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撼动整个世界底层逻辑的终极挑战。
海底深处那声贯穿万古的龙吟，是最后的回响。
巨大的龙骨遗骸如同一条银色的山脉，破开漆黑的海水，冲天而起。
它没有怨恨，没有咆哮，只是用空洞的眼眶深深地凝视了苏轻颜一眼，那目光中饱含着认可与托付。
随即，万丈龙骨环绕孤岛盘旋一周，仿佛是旧时代最后的君王，在为新生的秩序加冕。
最终，它轰然沉入归墟之底，磅礴的远古战魂之力并未消散，而是在岛屿与天碑之间，构筑起一道横跨虚无的拱桥虚影。
这，便是臣服之路。
然而，踏上这座由远古龙魂铺就的桥梁，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前方的雾气骤然变得粘稠，三十三道模糊不清的人影从中缓缓浮现，无声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每一道人影，都散发着刻骨铭心的悲怆与绝望。
苏轻颜的呼吸猛地一滞。
第一道人影，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她倒在漫天大雪之中，胸口的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眼中是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那是她的第一世。
第五道人影，是一位身披重甲的铁血将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刑场中央的女子，亲手掷下行刑令。
长刀落下，血光冲天，他转身的背影，比身后的风雪更加冰冷。
那是他的第五世。
第十世，他是她的师尊，却为了宗门大义，亲手废了她的灵根。
第十七世，她是他豢养的蛊，为他挡下致命一击，魂飞魄散。
三十三世的轮回，三十三段血淋淋的过往，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地凌迟着他们的神魂。
每一幕，都是他们亲手施加给对方的，无法磨灭的伤害。
凌澈的眼瞬间变得猩红，乌木短刃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滔天的战意几乎要将这片空间撕裂。
这些不是幻象，而是他们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执念烙印！
“滚开！”他怒吼一声，正要出手。
“别动。”苏轻颜却伸手拦住了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他们不是敌人，凌澈。是我们自己。”
她直面着那些充满痛苦与怨恨的过往化身，那些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他。
她知道，如果不能放下这一切，他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里，连触碰天碑的资格都没有。
“是我们必须放下的执念。”她轻声补充道。
凌澈周身的杀气一顿，他看着苏轻颜平静的侧脸，狂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是啊，斩断过往，又怎能用杀戮来完成？
苏轻颜缓缓闭上双眼，命织之力从她体内潮水般涌出。
这一次，她没有织出锋利的武器，而是织出了一张巨大而柔软的银色丝网。
那丝网轻盈地笼罩向三十三道人影，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有无尽的温柔与接纳。
“谢谢你们，陪我们走到了这里。”她低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怨恨，你们的不甘……都结束了。”
光网轻轻触碰到那些人影。
第一世的嫡女眼中怨毒散去，化作一滴晶莹的泪珠，身影随之消散。
第五世的将军僵硬的背影微微一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化作光点飘散。
一道，又一道。
那些承载了无尽痛苦的过往，在她的接纳与告别中，逐一得到了解脱。
最终，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唯有最后一幕的虚影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那是在镜界之中，他们十指紧扣，以血为墨，在破碎的镜面上共同写下“我们在”三个字的场景。
那是他们所有轮回中，第一次选择并肩面对。
虚影对他们微微一笑，也随之散去。
前路，再无阻碍。
当天碑真正出现在眼前时，饶是苏轻颜和凌澈，也不由得为这等伟力感到心神震撼。
石碑高达万丈，直入虚空深处，根本看不到尽头。
碑面看似空白，实则布满了亿万个细小如尘埃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每一次流动都仿佛在阐述着一条宇宙至理。
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渺小与敬畏。
苏轻颜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命织银针在她手中瞬间伸展，化作一杆三尺长的青金长笔。
凌澈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乌木短刃狠狠插入脚下的龙魂之桥。
刹那间，澎湃如江海的远古战魂之力顺着短刃源源不断地涌入，再通过两人紧密相连的气息，输送给苏轻颜。
她握笔的手，稳如磐石。
没有丝毫犹豫，她提笔，蘸取虚空中的规则之力，朝着天碑正中央的位置，重重落下！
第一个字：“苏”。
笔落的刹那，整个宇宙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震动从天碑之上传来，席卷了整个归墟雾海！
仿佛这一个字，便拥有颠覆乾坤的重量。
苏轻颜脸色微微一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凌澈，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下一个，该你了。”
凌澈上前，没有去接那支笔，而是伸手，用自己温热宽厚的手掌，覆上了她执笔的手。
他的力量，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在这一刻与她毫无保留地融为一体。
两人共同执笔，落下第二个字：“凌”。
当“凌”字与“苏”字并列而立的瞬间，两个字之间竟凭空生出一道流动的金色莲纹，将它们紧紧缠绕、相连，再也无法分割。
新的规则，即将写就！
然而，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完成，莲纹彻底闭合的那一刻，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天音，响彻整个归墟。
“检测到非法操作，权限越界。启动……终极清除程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万丈天碑发出刺耳的崩裂声，那些活物般的符文开始疯狂地重组、崩解！
一道比之前恐怖千万倍的威压轰然降临，仿佛整个世界的意志都被激怒，要将这两个胆敢挑战规则的蝼蚁彻底碾碎！
凌澈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将苏轻颜护在身后，独自面对这灭顶之灾。
苏轻颜却反手握得更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怒，更多的却是无可动摇的决绝。
“谁准你一个人去改命？”
——而此时，无人察觉的是，她心口那枚早已沉寂的晶核，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搏动！
一道璀璨夺目的青金光芒，不再受她的控制，竟从天碑的最底端逆冲而上！
它无视了那足以碾碎一切的清除之力，仿佛一头自亘古沉睡中苏醒的巨龙，要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
在那道青金光芒与天碑的崩解之力对撞的刹那，整个归墟，乃至他们自身的存在，都仿佛被彻底抹去，化作了一片无法言说的纯白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