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倒下的地方，成了我的祭坛

苏轻颜踩着高跟鞋走出酒店旋转门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边，她下意识摸向发间那支缠了红绳的银簪——这是前世侯府老绣娘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能“镇邪祟”。

方才在公寓玄关镜子里瞥见的灰影，此刻像根细针，正扎在她脊椎骨上。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在头顶次第亮起，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格外清晰。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凌澈的未接来电。

她刚要回拨，引擎的轰鸣突然撕裂寂静——一辆无牌黑色商务车从斜刺里冲出，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刺得耳膜生疼。

苏轻颜本能地侧身翻滚，发簪已攥在掌心。

可对方早有准备，副驾跳下两个戴黑头套的男人，其中一个抄起麻袋就往她头上罩。

她挥簪刺向对方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扣住了后颈——那力道大得离谱，像铁钳似的掐得她眼前发黑。

最后一刻，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啪嗒”摔在地上，屏幕碎成蛛网。

再睁眼时，寒意顺着后颈往骨头里钻。

苏轻颜蜷缩着坐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四壁的水泥墙爬满扭曲的符文，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无数条蛇在蠕动。

正中央悬着半幅星图，碎成十二片的银箔在冷风中摇晃，那纹路她太熟悉了——前世祠堂密道的石壁上，她曾跪着用烛火照过三整夜。

“九幽图谱。”她的声音裹着寒气，“你们找这个。”

高台上的阴影动了动。

蒙面人摘下黑纱，露出一双冷得像淬过冰的眼睛——是影七。

他指尖的刀尖挑起她一缕头发，“苏小姐聪明。交出另一半，我保证他亲眼看着你死得痛快。”

“谁？”

“凌澈。”

苏轻颜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刑场上，她也是这样听见他的名字——那时他是皇帝的暗卫统领，手持她“通敌”的伪证；上一世她是战地医生，他是敌方指挥官，亲手炸毁了她的医疗帐篷。

每一世，他都是那把悬在她头顶的刀，可此刻听见他的名字从敌人嘴里吐出来，她的心脏却像被攥住了。

“你猜，他现在在哪儿？”影七的刀尖往下压了压，在她锁骨处划出血珠，“或许正撞开这扇门？或许已经倒在某个陷阱里？”

警报声突然炸响。

冷库铁门被撞出裂痕的瞬间，苏轻颜看清了影七眼里的慌乱。

她猛地抬腿踹向对方膝盖，趁他踉跄时扑向墙角——那里堆着半箱冻鱼，冰碴子扎得手背生疼，但她摸到了一片碎冰。

“轻颜！”

是凌澈的声音。

苏轻颜抬头，正撞进他发红的眼睛里。

他黑色风衣沾满血污，手里的短刀还滴着血，身后三个影卫倒在地上抽搐。

可就在他要扑过来的刹那，影七从腰间甩出三枚透骨钉——那是淬了毒的，苏轻颜认得，前世庶妹就是用这种钉子扎穿她的手筋。

“小心！”她尖叫着掷出碎冰。

但还是晚了。

透骨钉擦过凌澈的肩，第二枚却结结实实地扎进他左胸。

他踉跄着撞在符阵边缘的石柱上，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的符文里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苏轻颜跪爬着扑过去，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凌澈？凌澈你醒醒！”她颤抖着去按他的人中，却见他手腕淤青处渗出一滴血珠——那是方才她被制住时挣扎留下的，此刻竟和他的血同时泛起金光。

掌心突然像被火灼烧。

苏轻颜低头，看见自幼隐于皮下的朱砂纹路正沿着血管疯长，从手腕到手臂，最后在两人相触的掌心汇成交缠的星图。

完整的九幽图谱在他们上方浮现，银箔碎片自动归位，发出清越的鸣响。

记忆洪流劈头盖脸砸下来。

她看见自己身披月白祭司长袍，跪在血色祭坛前，面前是裂开的深渊。

他是铁甲将军，持戟立在她身侧，盔甲上的血还没干。

“阿颜，”他摘下面甲，露出年轻得惊人的脸，“等我封了这鬼门，就带你回江南看桃花。”

“可神谕说……”

“神谕说双生同脉，永世相克。”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甲胄渗进来，“但神谕没说，我宁肯魂飞魄散，也不愿看你受半分苦。”

惊雷在头顶炸响。

她看见自己的血溅在他甲胄上，看见他的魂魄被雷火劈成碎片，看见每一世轮回里，他总在最黑暗的时刻出现——侯府井边的红绳是他夜里偷偷系的，雪峰崖畔的避风洞是他用剑劈了三天三夜凿出来的，巴黎地窖那坛归魂水，是他在黑市跪了七个昼夜求来的。

“原来……”苏轻颜的眼泪滴在星图上，“原来每一世你都在护我。”

“呵，好一出苦情戏。”影七的刀抵住她后颈，“现在毁了星图，你们还能活——”

苏轻颜猛然抬头。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线，在凌澈伤口周围疾速刺下七针。

这是她用七世绣活练出的手法，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心俞”“神堂”“魂门”三穴，在他胸口复刻出“归魂引脉阵”。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狠的……救命法子。”她喘着气，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针尾，“你敢醒不过来，我就……”

凌澈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变了。

不再是L.C集团总裁的冷静，不再是密探的阴鸷，那是属于铁甲将军的锋芒，“阿颜，我记起来了。”他撑起身子，反手扣住影七手腕，骨节捏得咔咔响，“这一世，轮到我替你死。”

头顶传来“咔嚓”一声。

阿九不知何时跃上高台，利爪划开了穹顶的符阵。

冷库开始坍塌，碎石砸在他们脚边，苏轻颜却笑了——她看见凌澈眼里有光，和记忆里那个说要带她看桃花的少年，一模一样。

“快走！”杨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救援队到了！”

苏轻颜背起凌澈。

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裙角，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河。

她弯腰捡起半块断裂的拂尘柄——这是凌澈从不离身的守门信物，此刻还沾着他的血。

手机在她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第八轮回已激活，逃者将成执罚。”

“不怕。”她把凌澈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次我们一块儿疯。”

冷库彻底崩塌的瞬间，她看见天际的极光再次撕裂夜幕。

青紫色的光带缠绕着旋转，像极了记忆里那座“因果轮”石碑。

而怀里的人，正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哑声说：“阿颜，这次换我……等你。”

城郊私人诊所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苏轻颜深吸一口气，踩碎脚边的碎石。

背后传来警笛声，她却加快了脚步——有些债，该算清楚了；有些命，该自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