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会不会嫌我烦？
夕阳的金辉慵懒地涂抹在初三年级的走廊上，放学的人潮渐渐散去，留下一片喧闹后的宁静。
南宴琛背着书包，习惯性地走向林姩婷的教室。
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些，漂亮的眉头微微蹙着，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阴云。
教室后门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姩婷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专注地整理着书包，夕阳为她清冷的侧颜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几缕碎发垂落颊边，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她身边围着两个同班的女生，似乎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笑声清脆。
南宴琛的心，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酸涩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他停在门口，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跑进去，只是安静地看着。
林姩婷偶尔抬头回应同学，嘴角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那是她对绝大多数人惯有的表情。
只有在面对他时，那笑容才会融化，变得真实而温暖，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哎，南宴琛又来啦？”一个女生眼尖地发现了他，笑着打趣，“咱们班长的‘专属小尾巴’真是风雨无阻哦！”
语气里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但听在心思敏感的南宴琛耳中，却莫名地刺耳。
“小尾巴”…“专属”… 这些词他从小听到大，以前只觉得是甜蜜的标签，是林姩婷对他独一无二的认可。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随着年龄增长，或许是进入初中后课业压力增大，也或许是看到林姩婷越来越耀眼，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他开始在意了。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只知道跟在姐姐身后要抱抱的小孩了。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对林姩婷的依赖，似乎不仅仅是弟弟对姐姐的依恋。
他害怕。害怕自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粘着她，像个甩不掉的小包袱，会让她觉得麻烦，觉得厌烦。
害怕自己这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汹涌的情感，会成为她的负担。
害怕终有一天，她眼中那份只对他绽放的温柔，会消失不见。
“跟屁虫”、“粘人精”… 今天课间，隔壁班两个男生小声议论他时用的词，此刻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那一刻的难堪和羞耻感，此刻被眼前的景象无限放大。
林姩婷已经看到了他，眼神立刻柔和下来，带着询问：“琛琛？”
她朝那两个女生点点头，示意她们先走，然后站起身向他走来。
“怎么了？”林姩婷走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他柔软的发顶。
今天的南宴琛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像被霜打过的漂亮小花朵，失去了平日里的鲜活。
南宴琛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姩婷的手顿在半空，她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南宴琛很少拒绝她的亲近。
“没…没什么。”南宴琛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泄露自己的脆弱和不安。
林姩婷没有收回手，反而更近一步，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
“撒谎。”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小漂亮今天不开心，眉头都打结了。谁惹你了？”
她太了解他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的关切像暖流，却让南宴琛心里的酸涩更浓。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抬起头，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委屈，直直地望向林姩婷深邃的眼瞳。
“姩婷…”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书包带子，“我…我总来找你，下课找你，放学等你，有事没事都想找你…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粘人？很…很不懂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忐忑。
他问完，立刻又低下了头，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甚至不敢想象林姩婷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是委婉的安慰？是无奈的叹息？还是…终于要说出他害怕听到的“是有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姩婷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颗低垂的、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看到了他强装的镇定下那几乎要破碎的不安。
一股复杂的心绪瞬间攫住了她。
有心疼，心疼他这样小心翼翼地质疑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有自责，自责自己是否在忙碌中不经意流露了让他误会的情绪；更有一种强烈的、近乎霸道的占有欲被点燃。
她的南宴琛，她从小护到大的小漂亮，怎么能有这种不安？谁给他的错觉？
她沉默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几秒，但对南宴琛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眼眶里的湿意快要控制不住时——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温柔却坚定地让他抬起头。
他被迫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无奈，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滚烫的认真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南宴琛。”林姩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看着我，听清楚。”
南宴琛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停跳。
“永远不会。” 她斩钉截铁，目光牢牢锁住他，不让他有丝毫闪躲，“我林姩婷，永远不会觉得南宴琛烦，永远不会觉得他粘人。”
南宴琛的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冲击让他瞬间失语。
林姩婷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脸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你是我的小漂亮。”
“你粘着我，是我的特权。”
“我喜欢你来找我，每一天，每一刻。”
“听明白了吗？”
她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像要穿透他的灵魂，将这番话刻进他的骨血里。
那不仅仅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更像是在宣告一种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轰——！
南宴琛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担忧、忐忑、自我怀疑，在这番直白、坚定、甚至带着强烈独占欲的宣告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只留下滚烫的暖流在四肢百骸疯狂奔涌。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承受不住的幸福和安心感。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林姩婷捧着他脸的手背上。
“怎么又哭了？”林姩婷看到他落泪，眉头微蹙，语气里却没有责备，只有浓浓的心疼。
她松开捧着他脸的手，转而用指腹温柔地、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珍视得如同擦拭稀世的珍宝。
“刚才还像只委屈的小猫，现在又成了小哭包。” 她无奈地叹息，声音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我才不是小哭包！”南宴琛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声音哽咽，却忍不住主动将自己的脸颊往她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像寻求安慰和确认的小动物，“是…是你说的话太犯规了…”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掉，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的笑容，漂亮得晃眼。
“犯规？”林姩婷挑眉，看着他这又哭又笑的可爱模样，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再次伸出手，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揉乱了他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满满的宠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小漂亮。”
“姩婷…”南宴琛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重新燃起的、无比坚定的光，“我…我会一直一直粘着你的！就算…就算你以后觉得烦了，我也不走！”
他像是宣誓般，语气执拗又带着点孩子气的霸道。
“求之不得。”林姩婷低笑出声，指尖滑落，轻轻捏了捏他哭得有些发红的鼻尖，“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小撒娇精。”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语气变得悠远而坚定，“而且，南宴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考上市一中，然后…”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眼中是清晰可见的对未来的笃定和期待：
“然后，还要一起上高中，考大学… 我的未来规划里，每一步都有你的位置。所以，” 她牵起他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不是你想不想粘着我，而是我需不需要你在我身边。答案，永远都是‘需要’。”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并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南宴琛紧紧回握住林姩婷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那颗曾经被不安笼罩的心，此刻被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汹涌的爱意填满。
他知道，从五岁那年她向他伸出手开始，他这条“小尾巴”的命运，就注定要和她缠绕一生了。
而他，甘之如饴。
“嗯！” 他重重地点头，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烂，“说好了！一起！”
心中的阴霾彻底消散，只留下澄澈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
他主动靠近一步，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依赖地将额头轻轻抵在林姩婷的肩膀上，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林姩婷感受到他的依赖，嘴角的弧度加深。
她侧过头，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承诺与守护。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颗年轻的心，在夕阳的见证下，以同样的频率，坚定地跳动着，为共同的未来，奏响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