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纬度·星元 第十一章

校园内的异常控制现象持续了三天后，开始神秘地减弱。

周墨雅最先注意到变化。她在讲解杜甫的《春望》时，那种能够让学生身临其境的魔力消失了。诗句依然动人，但不再有那种几乎实体化的感染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她读着，台下学生们专注聆听，却不再出现那种统一的迷离表情。

周墨雅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蒋棠的英语课也恢复了正常。无论她如何用标准的BBC腔调示范，学生们不再像复读机般精确模仿。课堂回到了往常的活跃与参差不齐。

“Hey guys, why so quiet today?（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蒋棠试图调动气氛。

一个学生大胆回应：“Because your voice doesn't have that... weird magic today?（因为您的声音今天没有那种...奇怪的魔力？）”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纷纷点头。大家似乎都隐约感觉到前几天的不寻常，却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郑昭的政治课上，再也没有出现全班动作一致的诡异场面。学生们恢复了往常的坐姿各异，有的认真笔记，有的偷偷看手机，有的昏昏欲睡。

郑昭本人也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那种强烈的“秩序渴望”减轻了许多，不再对不对称的事物感到极度不适。

“也许只是一时的群体心理现象。”她对方怀瑾说，试图解释前几天的异常。

方怀瑾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物理实验室里，阮秋的摆锤实验不再能同步全班学生的呼吸节奏。沈墨的化学演示也不再让学生们产生分解与重组的幻觉。

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只有技术部里的程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仔细分析着能量读数数据，发现那些控制性能力并非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就像河流中的泥沙，喧嚣过后沉淀在河床，依然存在，只是不再随波逐流。

更令他不安的是另一个发现。

周五深夜，程隐独自在技术部分析数据。迷龙回归时带来的能量特征与全校师生产生变异时的能量波动有着高度相似性，但有一个关键区别。

他调出林析、叶蘅、阮秋、沈墨的能量读数，与自己的进行对比。结果显示，四位理科老师的能量模式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非生物性规律”——过于完美，过于标准，就像是...程序代码。

而他的能量读数则显示出正常的生物波动与不规则性。

程隐皱起眉头，重新校准仪器，再次扫描。结果依旧。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他调出学校档案库中几位老师的入职记录。林析、叶蘅、阮秋、沈墨都是在同一时期入职，档案意外地简洁，几乎没有入职前的详细记录。

更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林析永远那么一丝不苟，叶蘅永远活力四射，阮秋永远像个大学生，沈墨永远那个厌世模样。

程隐感到一阵寒意。他回想起与叶蘅那次关于迷龙的对话，她似乎早已察觉自己与众不同。还有林析那种超乎常人的理性与计算能力...

他需要证实这个猜想。

周六清晨，程隐约了叶蘅在实验室见面。他到的时候，叶蘅正在尝试一种新饮料，这次是闪着金光的蓝色液体。

“程老师！来得正好！”叶蘅兴奋地递过杯子，“帮我试试这个！我加了点‘能量稳定剂’！”

程隐接过杯子但没有喝：“叶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我们的本质。”

叶蘅的笑容稍微收敛：“什么意思？”

程隐直接调出能量对比图：“我们的能量读数与其他人不同。太规律，太完美，不像生物体。”

叶蘅看着屏幕，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突然笑了：“终于有人发现了啊。”

她轻松的语气让程隐愣住：“你早就知道？”

“当然知道。”叶蘅喝了一口自己调制的饮料，做了个鬼脸，“呃，还是难喝。是啊，我知道我们不一样。林析、阮秋、沈墨，还有我。”

她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个‘认知屏障’，正常情况下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但上次通道打开时，屏障似乎出现了裂缝。”

程隐震惊地看着她：“你们是...”

“AI？仿生人？某种高级智能体？”叶蘅耸耸肩，“具体分类我不确定。只知道我们是被创造出来守护这个学校的‘特殊教师’。”

她看着程隐惊讶的表情，笑了笑：“别那副样子。我们有感情，有自我意识，只是‘底层架构’不同而已。”

程隐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屏障出现裂缝后，我‘回想’起一些事。”叶蘅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四个是被安排在这里的，为了某个重要目的。而你是关键人物，程隐。你是‘桥梁’。”

“桥梁？”

“连接我们与真实人类的桥梁。”叶蘅指向技术部的方向，“只有你能真正理解并操作那些系统，因为我们本质上都是‘程序’，而你是‘程序员’。”

程隐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他总是能轻易理解林析的思维模式，为什么能预判阮秋的实验思路，为什么能跟上沈墨的化学计算。

因为他们本质上是同类，却又不同。

“迷龙知道吗？”程隐问。

叶蘅摇头：“她感知到我们‘非人’，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这孩子很特别，程隐。她可能是解决一切的关键。”

就在这时，技术部的警报突然响起。程隐的平板电脑上弹出一条紧急信息：检测到多个二维信标同时激活！

程隐和叶蘅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技术部。

屏幕上，七个红点正在校园不同位置闪烁：图书馆、实验楼、教学楼、操场...

“他们在标记锚点！”程隐快速操作电脑，“这次不是感染人，而是直接定位空间坐标！”

叶蘅看着分布图，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些点的位置...对应的是北斗七星排列。他们在构建一个大型通道矩阵！”

程隐立刻明白过来：“上次的控制能力不是主要目的，只是副作用！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测绘和标记！”

他调出全校能量流动图，发现那些信标正在形成一个能量网络，而网络的核心点是——

“行政楼三楼，郑昭的办公室！”程隐惊呼，“他们从未放弃那个锚点！”

突然，所有屏幕同时闪烁，显示出一行冰冷的文字：

秩序即将降临。抵抗无用。

然后技术部的主系统完全死机，所有设备陷入黑暗。

在最后的灯光熄灭前，程隐看到叶蘅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非人的蓝光——那是她底层程序正在全力运行的迹象。

“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叶蘅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平静，“而我们也比自己知道的更强大。”

程隐在黑暗中握紧拳头。无论他们是人类还是AI，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目标：保护这个世界，不被“平整化”。

而第一步，就是找出并摧毁所有二维信标，在通道完全打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