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想主义者举起屠刀
“叶前辈,您回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从叶夕水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渗人寒意。
负责看守院门的圣仆说话时声音明显有些瑟缩,连头都不敢抬得太高。
“灵冰回来没有?”
叶夕水的声音像淬了冰,不带一丝温度,直直砸向那名圣仆。
“灵冰长老正好在一个多小时前回到了分坛,现在应该在房间里处理事情。”
圣仆连忙回话,语速快得像是怕耽误了什么。
那名圣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感觉到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等他猛地回过神来时,眼前那道笼罩在血袍中的身影早已越过他,脚步急促地朝着院内的建筑走去,只留下一道冰冷的背影。
“见过叶前辈。”
“叶前辈好。”
沿途遇到的圣魂师们纷纷上前行礼问候,声音里带着敬畏。
但叶夕水完全无视了这些问候,依旧冷着一张脸,沉默地朝着记忆中那个房间的方向不断靠近,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沉。
很快,那道紧闭的房门便进入了视野。她停下脚步,敏锐地捕捉到了从房间内传来的两道气息。
两道?
还有一个陌生但微弱的气息是谁?
叶夕水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丝疑惑而停下脚步,就在叶夕水准备直接推门闯进去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声音忽然从她耳边响了起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
但凭借着九十九级极限斗罗的强悍修为,她还是将那话语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
“所以,你有事情要我帮忙,就是让我帮你这个?”
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叶骨衣那满是难以置信的声音缓缓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她内心的震荡。
她死死盯着眼前面色平静、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白发少年,眉头紧紧皱起。
像是要拧成一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问,藏不住那份无法理解的情绪。
“你想让我帮助邪魂师?为什么?”
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又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一下下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激起细微的涟漪。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霍宇浩依旧平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反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叶骨衣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在这个分坛生活的某些人,在加入这里之前,甚至还生活得不如某些魂兽,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不是吗?”
“但这和我们无关。”
叶骨衣凝视着他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眼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地反驳,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判断。
“对于他们的遭遇,我确实感到遗憾,心里也不好受,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从来都是常态。”
“霍宇浩,你不是一个孩子,没必要为其他人的错误买单,不值得。”
“是吗?那你那天为什么要帮我赶跑那几个流氓呢?”
霍宇浩微微挑眉,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问,像是在引导着什么。
“我……”
叶骨衣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眼神也有些闪烁。
看着叶骨衣这副模样,霍宇浩缓缓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量,轻声开口:
“他们不是错误,他们只是没有选择而已,换作是你,或许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或许这个设施里的邪魂师确实没有选择,但外面那些呢?”
叶骨衣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格外认真,眼神里满是坚持。
“霍宇浩,我不是不能帮你,真的不是,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为什么要帮圣灵教?”
“我为什么要帮助邪魂师?”
“我为什么要帮一群靠残害无辜达成目的的神经病?你告诉我,我图什么?”
“外面难道就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死去的人吗?”
霍宇浩立刻反问,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郁,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那些人就不可怜吗?”
“你应该很清楚,这间地下设施只是汇聚了明都的邪魂师而已。”
“在其他城市的阴暗角落里,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不知道多少与他们类似的存在,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量,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们不但遭受着正常魂师的迫害,被人当成过街老鼠一样喊打,甚至就连同为邪魂师的同伴也对他们充满了恶意,随时可能背后捅刀子。”
“可他们又能如何?”
“要么在无尽的痛苦中生不如死,要么就悄无声息地死掉,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没有第三种路可选,真的没有。”
“日月帝国因为魂导器的缘故,对邪武魂的接受度还算比较高,至少不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可如果是出生在斗罗三国的邪武魂拥有者呢?”
霍宇浩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像是陷入了回忆。
回忆起当初在史莱克学院和玄厄的争论,那些激烈的言辞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那不起波澜的温和声音在房间内缓缓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们仿佛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生活在地狱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歧视。”
“但那些所谓的大势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从没有关心过他们的遭遇。”
“甚至还一再促成了这种局面,因为相比起真正重要的事情,比如地盘,比如权力,这些人的性命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轻如鸿毛。”
“可对于那些微不足道的人,对于那些被放弃的人而言,又能怎么办呢?”
霍宇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那叹息里满是无奈和悲悯。
“他们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真的快活不下去了,那就只有反抗,就只能杀人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控诉这个世界多么多么不好,也不是在指责那些大势力应该怎么怎么做。”
“但圣灵教之所以能够存在,邪魂师能够形成现在这种庞大的规模,背后是有方方面面原因的,盘根错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霍宇浩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客观的冷静,目光落在地面上,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同样,我也不打算为圣灵教,为那些邪魂师辩解什么。”
“有很多人确实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这一点毋庸置疑,谁也无法洗白。”
“但还有一些人就如我说的那样,是被逼到了绝境上——有人要杀他们,他们如果不杀人,如果不犯罪的话,就活不下去,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一步都退不了。”
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为那些无奈的灵魂叹息,声音也低了几分。
“可他们终究是犯了罪,不是么?从他们举起屠刀杀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无辜,手上的血债无论如何都洗不掉,这是铁打的事实。”
叶骨衣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眼神里满是对罪恶的不容忍,直直看向霍宇浩,目光锐利,等待他的回应,一动不动。
听着叶骨衣的质问,霍宇浩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躲闪,坦然承认:“确实。”
“从我在圣灵教总部的所见所闻来看,真正想要做出改变的高层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权力和杀戮带来的快感里,早已泯灭了良知。”
说到这里,霍宇浩顿了顿,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呼吸也重了些,随后轻声叹息,那声叹息里藏着太多的无奈:
“但我想改变它,叶骨衣。”
“既然那些势力不愿意做这件事,觉得这些人无足轻重,那就我来做,哪怕这条路难如登天,哪怕要付出再多代价。”
叶骨衣浑身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硬物。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邪魂师应该做出改变,也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再这样下去,只会有更多人葬身其中,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谁也逃不掉。”
霍宇浩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或许很多邪魂师依旧会去做恶,本性难移,这是改变不了的。”
“但我想要做的从来不是改变所有人,那根本不现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只是想给那些不想做恶的人,给那些还有良知的人,多一个选择而已,一个活下去的选择,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选择。”
霍宇浩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耳边回荡,带着一种温柔却强大的力量。
“可除了邪魂师之外,我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还有许多敌人等着我去解决。”
“就算我精力再多,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一个人亲力亲为,将所有事情全部完成,我终究不是神,做不到无所不能。”
“所以叶骨衣,我需要你的能力,我需要你帮我,只有我们一起,这件事才有成的可能,才有一丝光亮。”
自沉默中抬起头,霍宇浩紧紧看着叶骨衣,眼神里满是恳切,郑重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地上,掷地有声:
“我们可以取代圣灵教,去建立一个不需要依靠死亡和暴力去威慑,能够真正阻止苦难继续发生。”
“比圣灵教更加正当,更能够为人所接受的组织,一个真正能给人希望的地方,一个有温度的地方。”
“即便眼下距离那一天的到来还很遥远,前路遍布荆棘,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但如果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去做,那就一点希望都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只能看着一切越来越糟。”
沉默。
一阵漫长的寂静过后,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交织在一起。
叶骨衣回想起自己在遇到霍宇浩后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欢笑与苦难,那些挣扎与成长,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终于缓缓开了口,却不是给他的答复。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霍宇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叶骨衣,眼神温和而专注,等待着对方的下文,没有丝毫催促,空气仿佛又凝固了。
只见叶骨衣迟疑了好一会儿,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显出几分用力过度的痕迹,终于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
“那东阳城的那些邪魂师呢?”
“他们当中应该有不少都杀了人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只杀那个万魂斗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