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圣子是舔狗？
凌落宸的脚步猛地一顿，缓缓回过头来。
她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既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而显露出丝毫诧异。
也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叶骨衣，眼神深邃。
“什么问题？”
凌落宸开口询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冰面碎裂时发出的轻响。
“额……就是……”
叶骨衣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早饭袋，指尖微微泛白。
她斟酌了半天，才抬起头，轻声问道：“我想请问，灵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真的是一个邪魂师吗？”
闻言，凌落宸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
但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轻挑了挑眉，反问一句。
“你觉得他是吗？”
“我不知道。”
叶骨衣有些颓然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些邪魂师都称呼他为圣子，但我却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邪魂师该有的那种阴邪气息。”
“我能够感觉到，他和那些邪魂师不一样，但是……”
就像是完全看穿了少女此刻心中翻涌的思绪一般，没等叶骨衣把话说完，凌落宸便接口替她说出了剩下的那一半话语。
“但是他太特殊了，特殊到让你感到害怕，害怕你所感知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邪武魂在暗中诱导你，让你产生了错觉。”
凌落宸凝视着叶骨衣瞬间愕然的神色，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你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对。”
叶骨衣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和茫然。
“所以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就算我回答了你，你难道就不会觉得，我是因为受到了邪武魂影响才帮他说话吗？”
凌落宸的声音依旧清冷，像带着冰粒的风刮过耳畔，每一个字都透着疏离的凉意。
叶骨衣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早饭袋的边缘，塑料被按出细微的褶皱。
她无法反驳，因为这个念头确实在心底盘旋过，像根细小的刺，扎得人不安。
但紧接着，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打破了这份沉甸甸的沉默。
“看你这样子，其实你很清楚，这不是一道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不是吗？”
凌落宸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仿佛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
“别人的想法只能作为参考，如果只是一味地照抄答案，能够得到的便只有如影随形的不安而已。”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骨衣紧绷的侧脸上，那里还残留着未散的困惑。
“谁也替不了你，终究要自己拿主意。”
“你需要亲自去观察，去确认，去找到一个让自己深信不疑的答案，一步一步，慢慢看。”
“至于害怕……”
凌落宸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像冰面悄悄融化了一角。
“你才认识他一天而已，来到一个新地方，结交了一位新朋友，会感到迷茫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没必要太过纠结，放轻松些。”
“可是……”
叶骨衣终于抬起头，对上凌落宸那双平静的眼眸，睫毛轻轻颤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那我要是一直没找到答案呢？”
“那就一直找啊。”
凌落宸回答得毫不犹豫，仿佛这根本不算什么难题，又理所当然地反问。
“而且如果能一直找不到答案的话，不也是一种好的结果吗？”
“啊？”
叶骨衣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写满了困惑，像是完全没跟上对方的思路，脑子里乱糟糟的。
瞧见她这略显憨直的表情，凌落宸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轻声解释道：
“你想问的问题，最后的答案无非就是三种。”
“一，你通过某件事，彻底确定了灵冰并不是一个邪魂师，到时候自然心安。”
“二，你一直没有确定灵冰到底是不是邪魂师，但因为他一直没有做坏事，所以你选择继续观察，日子照过，互不干扰。”
“三，你发现他私底下作恶多端的行为，终于确定了他就是邪魂师的事实，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总好过现在瞎猜。”
说到这里，凌落宸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远处的窗棂，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三种情况中，前面两种不都是好的结果吗？”
“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观察一辈子好了。”
“一个人既然一辈子都没做过坏事，起码能证明他不是个坏人，不是吗？”
“三分之二的概率能够获得想要的胜利，在我看来，这是一场值得一试的游戏，不算亏本，甚至很划算。”
凌落宸的话像一道光，突然照进叶骨衣纷乱的思绪里。
似是有所触动，又像是心中的郁结被一扫而空，她的双眸微微亮起，紧锁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连带着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整个人看上去都轻快了不少，站姿都挺拔了些。
“我明白了，谢谢你！”
叶骨衣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
“不客气。”
凌落宸轻轻颔首，随即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默几秒后继续补充道。
“回到你最初的问题，如果说，在我眼里的灵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顿了顿，视线飘向远方，像是在仔细斟酌用词，最终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觉得‘冒险’两个字或许会比较适合他。”
“冒险？”
叶骨衣重复了一遍，眼里的疑惑更重了。
“你是说那家伙遇事就无脑冲冲冲，不管不顾吗？”
回想起昨天对方二话不说就和万魂斗罗动手的样子，她莫名觉得这个词挺贴切。
当时那股不管不顾的狠劲，确实像在拿命冒险。
“你似乎对冒险这个词有些误解。”
凌落宸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纠正的意味，轻声解释。
“冒险并非只是在面对绝境时的脑子一热，它可以完整地贯穿一个人的人生，而开启它的唯一要求，便是勇气，足够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勇气，源源不断的那种。”
“当一个人不再甘于困守在安全的藩篱之内，因为心中的美梦、理想、甚至仇恨，而鼓起勇气去追寻某些事物，做某些事的时候，冒险就开始了。”
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像是在敲打鼓点。
“一步都不能退。”
“它是改变一切的转机，可究其本质，其实是来自不甘于普通和不愿就此沉沦的梦想。”
“在我看来，灵冰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拥有远超常人的、支撑着他不断冒险的勇气。”
“那股勇气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很沉，也很烈，像埋在冰下的火。”
“他其实很清楚做某些事的时候会面临什么，会带来什么，但他做出了决定，并且义无反顾，从不回头，也从不后悔。”
凌落宸上下打量了叶骨衣一眼，眼神里似有深意。
“你昨天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他，那种不管不顾的冲劲，其实是早就盘算好的决心，不是冲动。”
“至于他的这一份梦想到底是高尚还是卑劣，宏大还是渺小……”
凌落宸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平静。
“往后的日子，自会有公义做出评判，我们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急不来。”
窥见了自那冰冷眼神中旺盛燃烧的灼热火焰，叶骨衣像是被火苗烫到一般，猛地缩了缩肩膀，不自觉地低下头，耳根处悄悄泛起一层细密的热意，连指尖都有些发烫。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带着一丝刚被点醒的通透，还有些没散去的局促。
“不客气，早饭要凉了，趁热吃。”
凌落宸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像冰块碰撞发出的脆响。
说完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脚步平稳，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没有丝毫拖沓。
直到途经马桃的房间门口，她才骤然顿住脚步。
只见那个红发女子斜斜地依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红发顺着肩膀滑落，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藏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显然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全。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凌落宸侧过脸，目光落在马桃身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马桃脸上却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悔过，反而往前凑了半步，脚跟在地上碾了碾，语气玩味地反问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给自己培养情敌的，你就这么有把握？不怕她抢宇浩？”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至于她会不会喜欢宇浩，都跟我没关系。”
凌落宸淡淡回应，眼帘微垂，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反正我喜欢。”
马桃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红发：“平日里不露山不露水，私底下其实跟个变态似的，观察得比谁都仔细。”
“也就宇浩还傻乎乎的，觉得你是个好人，被你骗得团团转。”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眼睛忽然瞥向霍宇浩那扇紧闭的房门，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没来由地从口中蹦出一句话：
“也不知道宇浩现在在干嘛，一上午的时间，没人陪他闹，应该很无聊吧？”
凌落宸斜睨了她一眼，眉梢微微挑起。作为抢了不知道多少次摇杆的老对手，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话里的暗示，无非是想找点乐子折腾霍宇浩，没安好心。
“大早上的就想着欺负宇浩，你还真是个变态。”
凌落宸毫不客气地回怼，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呵。”
马桃撇了撇嘴，冷笑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直接质问：“那你去不去？”
“去。”
凌落宸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开玩笑，现在不正是她履行当初保护霍宇浩的承诺，狠狠为他提供保护的时候吗？
让她眼睁睁看着霍宇浩遭受马桃的摧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凭借着彼此间多年的默契，两人无需过多交流，对视一眼便一拍即合。
她们快步走到霍宇浩的房间门口，马桃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在门锁上轻轻一刷。
滴——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伴随着门锁闪过一道绿光，房门应声而开。
在霍宇浩那写满惊愕与无助的眼神中，新一轮的摇杆争夺战，正式打响。
房间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拉扯声、争执声，还有霍宇浩无奈的叹息声，乱成一团。
画面一转，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之上，无数犹如山岳般的巨大冰川正静静漂浮。
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偶尔还能在冰川边缘看到海魂兽探出的头颅，或是拍打水面的巨大鳍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化作一道短暂的彩虹。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原本悠闲活动的海魂兽们，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纷纷停下动作。
它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巨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警惕，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天际，看向那几道自云层中划破长空的耀眼流光。
那些流光速度极快，带着强大的气息，让整片海域都泛起了细微的波动，海魂兽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不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哇哦，有流星诶。
叶骨衣抬眼望向天际，几道流光拖着长尾划过云层。
虽然比起之前霍宇浩领域里的酷寒，此刻的低温只能算洒洒水，但迎面而来的凄冷寒风还是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最前方那道白发身影，扫过他的肩背、手臂，最后定格在那只昨天牵过她的手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温热，与此刻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回忆起昨天那股遍及全身、将寒意彻底驱散的暖流，再感受现在这钻心的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温差简直像从暖炉边一头栽进冰窖，差得实在太远。
自己刚才是在想牵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叶骨衣就猛地摇头，脸颊“腾”地泛起热意，连耳根都烫了。
她赶紧移开目光，强迫自己看向下方的冰天雪地，眼神快速扫过冰川与海面，默默打量这片从未踏足的陌生领域，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
不远处一块面积不算大的浮冰上，一头壮硕的海魂兽正趴在那里，厚实的皮毛上沾着冰碴。
它低着头，大口撕咬着身下一头奄奄一息的海豹，动作粗鲁，獠牙上还挂着血肉。
海豹的身体仍在微微抽搐，显然还没断气，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海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绝望，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尽头。
不知怎的，看着海豹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叶骨衣竟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它的话。
——噫！我出货了！
叶骨衣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不自觉拧成一团，眼神里多了几分嫌恶。
果然，海豹都该死。
她迅速别过脸，不再看那残酷的一幕，心里的那点波澜顷刻间散去，变得像集市里杀了十几年鱼的摊贩一样冰冷，毫无起伏。
“我们到了。”
霍宇浩的声音传来，他根据前世的记忆，确认已经抵达海公主一族的领地，于是放慢速度，带着众人停下，悬在半空中。
“适合你的魂兽就生活在这里吗？”
马桃好奇地四处张望，目光在平静的海面上扫来扫去，很快就发现了这片海域的异常。
这里太平静了。
跟她们一路经过的区域完全不同，别说浮冰了，连像样的海浪都没有，海面平滑得像块巨大的镜子。
要不是偶尔有微风拂过，带起几缕细微波纹，她真要以为这片水是凝固的。
“对，应该是这里，你们等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把对方呼唤出来。”
霍宇浩可不会傻到直接往海里冲。他清楚得很，大家都是陆地魂师，真要是稀里糊涂扎进水里，实力肯定大打折扣。
尤其是火属性的马桃，到了水里，战斗力能剩下十分之一都算幸运。
这家伙也要在这里获取魂环？
叶骨衣盯着霍宇浩的背影，心里默默琢磨。他那冰属性武魂的魂环，不是红色就是橙色，品质高得吓人，这次要找的，怕是至少也是十万年魂环吧？
她正想着，准备看看霍宇浩要怎么在这茫茫大海里对付那些强大的海魂兽，神色却突然僵住，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