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哲玄老之窘
同一时间，外院教职工楼的会议室内，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言少哲与玄老并排坐在长桌一侧，两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锁在会议桌对面那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一头短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每一根都透着桀骜不驯的气势，正是不久前才和玄老有过一场激烈战斗的昊天宗宗主，泰坦。
只见他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此刻正毫无顾忌地来回扫视着言少哲和玄老，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毫不掩饰这份不屑。
“你们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泰坦开口，声音像磨过的砂石般粗糙。
“我也不想多说废话，现在魂师大赛已经结束，让唐三来见我，我带他回宗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用如此高傲的姿态念出唐三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底竟莫名地泛起一阵暗爽，像是打赢了一场无声的胜仗。
相比之下，玄老和言少哲在听到这话后，脸色明显又难看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
他们当初留下唐三参加魂师大赛，目的就是想让唐三在这段时间里对史莱克产生归属感。
为了增强这效果，还特意额外增添了一场任务，想着能让他更快融入。
结果倒好，任务没执行成功不说，还差点把人给搞残废了。
这下别说让唐三产生什么归属感，他醒过来之后能够不记恨他们就已经烧高香了。
原本他们还想着等唐三醒过来之后，再做点什么来补救一下，缓和缓和关系。
哪成想，泰坦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似是察觉到了两人脸上不对劲的神色，泰坦眉头猛地一皱，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桌椅都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怎么？”泰坦的声音冷了几分。“
“当初我给你们海神阁阁主一个面子，才答应让唐三留下参加一次魂师大赛。”
“现在时间已到，你们却这副支支吾吾的姿态，难道是不想放人？”
感受着那股比玄老还要隐隐强上几分的威压，言少哲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暗暗咬牙，强撑着开口：“昊天宗主，当初答应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
砰！
不等他把话说完，泰坦便猛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的会议桌上。
厚重的实木桌面瞬间裂开数道纹路，他腾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怒目而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两人脸上。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
泰坦的声音如同炸雷。
“我能够亲自来这里接人，没让你们把唐三恭恭敬敬送到昊天宗去，就已经展示出了足够的诚意。”
“还是说，你们看我上次退去，就觉得我是怕了你们史莱克，所以现在有恃无恐了！？”
“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立刻让唐三来见我。”
“否则，我就拆了你们这史莱克学院，让它从大陆上消失！”
“够了！”
虽然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但这并不代表玄老能够忍受泰坦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周身魂力激荡，硬生生将那股威压逼退几分。
“昊天宗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玄老的声音带着怒火。
“这件事并非我们故意为之，只是唐三在前往魂师大赛的过程中，因为执行我们内院的任务而受了伤，所以才没有来得及参加魂师大赛……”
“我欺人太甚？”
像是被玄老的话语给逗乐了，泰坦忍不住一声嗤笑，笑声里满是嘲讽。
“执行任务受伤，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人没保护好唐三吗？”
泰坦步步紧逼。
“你们史莱克不是号称大陆第一学院吗？那带队的人哪里去了？怎么连个学生都护不住？”
看着玄老骤然僵硬的脸色，泰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里的戏谑更浓了。
“让老子猜猜，不会这次所谓的执行任务，又是你这老不死的带得队吧？”
泰坦往前猛地踏出一步，厚重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棕黄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嘲弄的光，死死盯住玄老。
“那老子确实不意外，毕竟上一次要不是老子中途截下了那个封号斗罗，唐三怕是早就没命了，哪还能活到现在跟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
但说到这，他猛地顿住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紧接着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暴戾无比，几乎要掀翻屋顶：
“但那和老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史莱克没保护好人，导致唐三参加不了魂师大赛，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想往别人身上推，少来这套！”
“怎么，要不要我再多给你们五年时间，让唐三陪着你们史莱克再参加下一届魂师大赛，然后再去受一次伤，躺个一年半载，把这辈子都耗在病床上！？”
“我看啊，恐怕就连唐三自己，都不想在你们史莱克继续待下去了吧？谁愿意在一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地方待着！”
“没本事就没本事，还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你也配！？”
泰坦的声音像惊雷滚过，唾沫星子随着话语溅出。
“再不把唐三交出来，老子今天还就欺人太甚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史莱克能把老子怎么样！有本事就动手，别在那磨磨蹭蹭！”
上次被这老东西靠偷袭弄伤，他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还没来得及找回场子，就被突然出现的穆恩压了一头，本就够窝火了。
事后回昊天宗，又挨了他大哥牛天一顿狠训，说他办事不稳妥，更是憋得胸口发闷。
此刻抓住机会，泰坦讥讽起来自然也是不留余力，每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刀子，专往玄老的痛处扎。
而在他对面的玄老，被骂得一张老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绿，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指关节因为用力攥拳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要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在这里动手，怕是早就掀翻桌子冲上去了。
一旁的言少哲也是面色古怪，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幸好他们眼下处于隔音效果良好的会议室内，厚重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声音。
不然凭借泰坦这大嗓门，怕是整栋教职工楼的人都能听见这场骂战，玄老这下可就真要出名了，以后在学院里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唐三都是他寄予了厚望的天才，是史莱克未来的希望，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拱手相让给昊天宗的。
必须得想一个缓兵之计，先把泰坦稳住，再从长计议。
在脑子里飞速思索了一番对策后，言少哲的双眸微微亮起，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的波澜，缓缓开口：
“昊天宗主还请稍安勿躁，你其实误会我们了。”
“我们既然邀请你来到了这会议室，自然是不会阻拦唐三跟你走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只见他先是刻意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点点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继续说道：
“但也请昊天宗主理解一下我们。那次任务过程中，唐三受伤十分严重，浑身是血，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气息弱得随时可能断气。”
“正因为这件事是我们史莱克的失误才造成的，所以我们才更需要弥补过错。”
“不说别的，昊天宗主起码给个机会，让我们先将唐三救醒吧？总不能让他一直昏迷着跟你走。”
不知是因为言少哲的姿态放得够低，语气够诚恳，还是因为听到唐三居然昏迷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情况比想象中严重，泰坦的脸色明显缓和了几分，眉头紧锁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心中一时间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心里清楚，自己都已经来到史莱克学院了，唐三到底是不是真的受伤昏迷，他只要亲自去看一眼就能知道。
言少哲肯定不会用这种一戳就破的理由来骗他，毕竟这根本骗不了多久，反而会激化矛盾，得不偿失。
单从治疗手段来说，他们昊天宗的人个个都是抡锤子的好手，打架还行，论起疗伤，确实比不上拥有治疗系封号斗罗的史莱克。
他自己和大哥牛天，也都不擅长做这种精细的救治工作，平日里受伤都是硬扛着。
就算他现在把唐三强行带回去，大概率也是治不好的，反而可能因为路上颠簸，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害了那孩子。
而且自己真要把唐三强行带回去，不就等于拎着昊天宗的资源，给史莱克收拾这烂摊子吗？
这笔账怎么算都透着一股窝囊，亏到骨子里去了。
这简直比拿刀剜他心口还难受，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发闷。
似是看出泰坦紧锁的眉头里藏着犹豫，言少哲连忙往前凑了半步。
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趁热打铁地说道，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生怕他下一秒就变卦。
“前辈还请放心，要是唐三醒过来了，不需要前辈再跑这一趟，我亲自将他送去昊天……”
然而话音还没落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便突兀地砸了过来，硬生生截断了他的话。
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响，像重锤敲在铁板上，在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言少哲眉头猛地蹙起，心里窜起一股火气，被打断的不悦挂在脸上。
但他清楚，这时候敢来敲门，绝不会是小事。
他当即站起身，手指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迈步朝门口走去。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
正是他安排去看守唐三的那名老师，而且对方脸上堆着掩不住的喜色时，言少哲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了半秒。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不安顺着脊椎爬上来，像冰水浇头，让他莫名心慌。
根本没给他伸手阻拦的机会，门刚开一条缝，那名老师激动得发颤的声音就炸了进来，语无伦次地在房间里回荡：
“院长！唐三他醒了！他刚刚睁开眼睛了！”
听着对方因为过度兴奋而喊错的称呼，言少哲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完了，所有的盘算，所有的铺垫，全完了。
恍惚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泰坦那淬着冰碴子的声音，裹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像针一样扎过来：
“这还真是巧了，我前脚刚到，唐三后脚就醒了过来，看来此子的确与我昊天宗有缘啊！不知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房间内，唐三正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脸色还泛着病后的苍白。
他抬眼望去，注意到跟在言少哲与玄厄身后，一同走进来的泰坦时，先是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眸骤然亮起，像两簇跳动的火苗，语气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昊天宗主，你是来带我回宗门的吗？”
明明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唐三却说得带着几分哽咽，像是在水里憋了太久，终于探出头呼吸到空气。
刚才看到言少哲和玄厄走进来，他心都沉到了谷底，以为又要被他们缠上，哪料到后面竟跟着这么一位救星！
三次了！
他已经在玄厄眼皮子底下受伤三次了！
每一次都离阎王爷只差半步。
这要是再不走，他连能不能熬过第四次都不知道，指不定哪天就把命丢在这了。
“嗯，我刚到没多久，听说你醒了，就跟着过来了。”
泰坦看着他，紧绷的嘴角松了松，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回昊天宗。”
“我愿意！”
就像是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拽住，唐三几乎是吼出来的，毫不犹豫地应道，眼睛紧紧盯着泰坦，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改变主意。
“不瞒宗主说，自从上次与昊天宗主一别，我就天天盼着能回去接受试炼，代我父亲认祖归宗，还请宗主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的恳切几乎要淌出来，混着对昊天宗的迫切向往。
听到唐三这发自肺腑的话，泰坦脸上浮起一抹古怪，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急切，原本准备好的一堆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声音也彻底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几分真切：
“既然如此，那我等会儿就带你一起走。”
“本宗主说了算，你先在昊天宗安心养伤修炼，等什么时候伤势彻底好了，我们再开始试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玄厄是不是也接到了神界唐三的命令，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下界唐三的试炼。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一个九十八级的超级斗罗，修为深不可测，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这么多幺蛾子，这操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像是故意在刁难。
但仔细回想了一下玄厄之前的种种表现，那股子较真的劲儿，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急切，又觉得这老东西不像是演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透着真实的情绪，没有半分虚假。
“多谢宗主。”
唐三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虚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看到这一幕，一旁被唐三刻意无视的言少哲和玄厄脸上都浮起一抹尴尬，像是被人当众打了脸。
他们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唐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看来想要留唐三在史莱克学院这件事，算是彻底没戏了，人家的心早就不在这了，再强求也没用。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说些软话，放低姿态，尽力补救一下，别把关系彻底闹僵，好歹留条后路。
只见言少哲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玄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见对方只是沉着脸没什么表示，便清了清嗓子，刻意放柔了语气开口道：
“唐三，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心里肯定不好受。”
“可能也因此对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产生了一些抵触情绪，这我们都能理解。”
“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期望你能够成为一位真正的强者，绝无半点恶意。”
“虽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回归昊天宗，老师也不拦着你，强留也没意义，反而伤了情分。”
“但我希望你记住，从你认我做老师的那一刻起，史莱克就永远是你的家，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面受了欺负，或者遇到了什么迈不过去的难处，随时可以回来找老师，老师一定帮你。”
闻言，唐三的眼眶猛地一红，像是被这话触动了心底的柔软。
他嘴唇微微嗫嚅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那副强忍泪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他甚至微微动了动身体，想要撑起上半身，像是想下床行礼，若不是身上还有伤没力气，怕是真会直接掀被子下床，给言少哲磕两个响头。
“老师您放心，那些过往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份情分我记着。”
“等以后有空了，我一定会来史莱克看望你们。”
等我达到了封号斗罗，实力足够碾压你们的时候，就是你们两个付出代价的死期！
唐三在心里冷冷地想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快得如同闪电，让人无法捕捉。
他手指悄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