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进行时
听到耳边温和的声音，许久久终于从刚才霍宇浩带给她的震撼中抽身而出。
她下意识张开嘴，喉咙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轻颤的呼吸。
回想起自身在那爆炸中，魂导护罩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自己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场景，她身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指尖冰凉。
即便她早就对冰爆术这个神技有所了解，知道其威力惊人，但亲眼目睹这般毁天灭地的景象，还是第一次，冲击力远超想象。
而且冰爆术虽然看上去是整场战斗的核心，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但回过味来的她，越想越觉得冰爆术之前的那些魂技也不容小觑。
那瞬间爆发的速度，那让魂帝瞬间失神的精神攻击，每一环都衔接得毫无破绽。
还有最后那个被霍宇浩用来关人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诡异光门，黑沉沉的像是能吞噬一切……那到底是什么能力？
就这样，直到霍宇浩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最上层的楼梯之中，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这么沉默地站着，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一路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霍宇浩反手带上门，随着口中再次诵念起晦涩的咒语，灰色的六芒星阵自他脚下缓缓勾勒，光芒流转，带着亡灵位面独有的阴冷气息。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再次踏入了那片熟悉的亡灵位面。
紫日高悬于天际，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一望无际的漆黑大地向远方不断延伸，直至模糊的世界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朽味道。
霍宇浩刚一踏入这里，便注意到了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公爵夫人。她此刻正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恨意，身体却因为伤势难以动弹。
似乎是在他来之前，公爵夫人已经强撑着给自己上了药。
此刻套在她身上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件在冰爆术中被炸得残破不堪的衣服，换成了一件相对完整的深色长袍。
只不过因为背部伤势太过严重，伤口不断渗血。
这件刚换上的衣服后背位置，已经不可避免地被那猩红的血液浸透，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痕，还在缓缓扩大。
霍宇浩的视线扫过被对方刻意挡在身后、依旧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戴华斌，随即缓缓落在公爵夫人那张脸上。
那张前世他都未曾近距离见过几次的脸。
他好整以暇地端详着，眼神平静无波。
不得不承认，作为朱家一代人中的天之骄女，公爵夫人的容貌确实出众。
哪怕比起江楠楠这种顶级美人有些不足，但也相差不远，五官精致，轮廓分明。
即便因为受伤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哪怕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怨毒而显得面容狰狞扭曲。
可那一张脸依旧足以称得上靓丽，只是此刻这份靓丽被恨意掩盖，只剩下阴鸷。
双方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空气中的寒意几乎要凝固。
终于，背部传来的剧烈刺痛感让公爵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声音嘶哑。
“真是令我没想到，霍宇浩，你居然是邪魂师！”
她死死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回想着自己刚才在这个世界所看到的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亡灵，公爵夫人眼中恨意更浓。
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过分俊俏的少年脸庞，发出怨毒的诅咒：
“一旦你的身份暴露，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全大陆无数魂师的追杀，永世不得安宁！”
“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好……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随着碧绿色光芒骤然闪烁，生灵之剑再次出现在霍宇浩的手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锋利的短刃直接贯穿了公爵夫人按在地上的手掌，将其钉在黑石地面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一名魂圣修为的魂师来说，这点伤势明明算不上什么严重的创伤。
可公爵夫人却感觉这股痛楚比刚才的爆炸还要难以忍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探骨髓，让她不受控制地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扭动起来。
恍惚之间，公爵夫人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她看到霍宇浩缓缓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带着刺骨的淡漠：
“有件事你可能没搞清楚，我会的邪魂师手段可不止这些。”
随着话音落下，霍宇浩伸手握住了生灵之剑的刀柄。
霎那间，生灵之剑表面的金色纹路光芒大亮，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金色虫豸在上面爬行。
公爵夫人则惊恐地发现，那柄贯穿自己手掌的短刃，居然在疯狂吞噬自己的生命力，顺着伤口往身体里钻，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哀鸣。
虽然霍宇浩很快就将短刃拔了出来，但那短短几秒钟的剧痛，以及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濒死感。
却仿佛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给她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只要一想起就浑身发冷。
“说实话，我进来之前还想着你会不会找机会逃跑来着。”
霍宇浩轻声开口，语气平淡，像是老朋友之间随口的调侃。
但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这样你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了哪个亡灵生物的手中，也省得我亲自动手，脏了我的地方。”
“怎么，说这些话，是想让我恭喜你获得了胜利吗？”
面对这带着尖刺的话语，公爵夫人用力吸着气，大口喘着粗气，拳头下意识攥得死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沙哑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翻涌的岩浆，满是难以想象的怨毒。
“那我恭喜你，霍宇浩，你确实赢了。”
“你杀了戴玥衡，现在就连我和戴华斌的生死也掌控在你的手中，你满意了？”
“你毁掉了我们三个人的人生，成功清除了一切能够妨碍到你继承公爵之位的阻碍。”
“甚至不只是公爵之位，星罗皇室既然如此看重你，恐怕只要你娶了许久久，就连未来皇帝的位置都唾手可得，你一步登天了。”
她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让她恨不得抽筋拔骨的面孔，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赢得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尽情得意，这本就是赢家的权利。”
“但你杀了我的儿子戴玥衡，不要妄想我会对你摇尾乞怜，做梦！”
然而霍宇浩却并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盯着公爵夫人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饱含欣慰：
“不得不说，你是一位合格的母亲，这样我就放心了。”
“毕竟这样的你，更能够对我和母亲曾经遭遇过的苦难感同身受。”
“你什么意思？”
公爵夫人微微皱眉，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然而下一秒，霍宇浩就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只见霍宇浩身形一动，快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她身后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戴华斌的衣领，动作干脆利落。
“不要！”
意识到对方想要干什么的公爵夫人，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像是受伤的母兽在嘶吼。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戴华斌抢回来，身体猛地向前扑去。
但此刻的她不但身受重伤，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裂开，疼得她眼前发黑。
刚刚还承受了经由感官放大的剧痛，浑身上下软得像没了骨头，根本提不起丝毫力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戴华斌被霍宇浩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不，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了……”
公爵夫人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哭腔，曾经的骄傲荡然无存，只剩下绝望的哀求。
看着神色惊恐、紧紧抓着自己裤腿的公爵夫人，霍宇浩的双眸不起丝毫波澜，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轻声反问道：
“我母亲当初在公爵府应该也这么求过你吧？你是怎么做的？”
公爵夫人身体骤然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关我儿子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
她猛地摇头，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
“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指使的，跟我儿子没关系。”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我都听你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
“他已经活不过几个月了，真的……”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
霍宇浩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直到现在，我也一直想着当个好人。”
“但经历了这么多，总归会明白一些道理，就比如。”
说到这，霍宇浩停顿了一下，手指微动，刚才还在手中不断翻飞跳跃的短刃在这一刻被猛地握紧。
他抬手，精准地将短刃再次贯穿了戴华斌右手手掌。
那是戴华斌六岁时，在他手上留下的旧伤位置。
“啊！！”
剧烈的疼痛瞬间唤醒了昏迷的戴华斌，他猛地睁开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体剧烈扭动起来。
伴随着这声惨叫，霍宇浩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述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真理，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肃冷：
“想要当一个好人，就要比坏人更聪明，更狡猾，更狠辣，不然只会任人宰割。”
前世，母亲霍云儿为了保护他，不也是像这样苦苦哀求那些听命于戴华斌的侍卫吗？
可结果呢？
母亲受尽屈辱，最终含恨而终。
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霍宇浩！又是你！？”
虽然还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但刚一醒来就对上霍宇浩那双烙印在记忆深处的蔚蓝色眼眸。
戴华斌心中的惊恐瞬间炸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就在他因为那股难以忍受的剧痛而痛苦挣扎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跌坐在一旁、满脸泪痕的公爵夫人。
顿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放声悲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
“母亲，救救我，救救我！啊！！”
听着戴华斌那饱含痛苦的声音，公爵夫人的心像是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猩红的眼泪自她开裂的眼角蜿蜒而下，划过苍白的脸颊。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着宛如野兽般压抑的痛苦悲鸣，却发不出清晰的话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刚才霍宇浩之所以让她承受那两秒钟的痛苦。
并不是看她可怜，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亲身体验，对戴华斌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而已。
这是报复，是让她感同身受的报复。
从霍宇浩察觉到她心中那份对儿子的深厚情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对她的报复方式。
用她最在乎的人来刺痛她。
再也顾不得心中那点可笑的尊严，公爵夫人强行驱使着不断颤抖的身体，膝盖一软，朝着霍宇浩重重跪了下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开始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坚硬的黑石地面。
砰——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有什么就冲我来，放过他吧。”
她的额头很快渗出血迹，声音哽咽。
砰——又是一声重响，血迹在地面晕开一小片。
“我什么都听你的，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一时间，充满节奏感的沉闷磕头声与少年凄惨的哀嚎交织在一起，共同汇聚成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这诡异的声响，为这片死寂的亡灵世界带来了一丝扭曲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戴华斌的哀嚎渐渐变得微弱，公爵夫人的磕头动作也慢了下来，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糊住了她的视线。
看着即便已经磕得头破血流，额头血肉模糊，依旧一副恍若未觉的模样。
近乎麻木地将脑袋一下接着一下朝坚硬的黑石地面砸去的公爵夫人，霍宇浩眼中的淡漠丝毫未减。
他缓缓抬手，将匕首从戴华斌的手掌中抽了回来，动作平稳，不带一丝犹豫。
痛苦刚一减弱，戴华斌的哀嚎声便戛然而止，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再次昏了过去，脸色惨白如纸。
耳边终于不再响起儿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公爵夫人那早已经哭到干涸、布满血丝的双眸再度涌出悲痛的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最后一次将脑袋重重磕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后，便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脖颈一软。
再也无法将头抬起，就那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像我当初和戴华斌说过的，只要我还存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两个。”
霍宇浩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清晰地传入公爵夫人耳中。
公爵夫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保持着伏跪的姿势，仿佛已经彻底心死。
霍宇浩并不在意她这副模样，继续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虽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但你现在有一个选择。”
“同意了，事后我可以给你们俩一个痛快，让你们少受些折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公爵夫人微微颤抖的背影上，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并不排斥戴华斌在彻底死亡之前，重复经历刚才的遭遇，一天一次，直到油尽灯枯，也可以选择不同意。”
听到“刚才的折磨会再次发生”，公爵夫人陷入沉寂的身体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肩膀微微耸动。
而霍宇浩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以戴华斌现在的情况来看，身体本就虚弱，如果每天经历一次刚才的折磨，应该还可以支撑两个月左右，不会立刻就死。”
“够了！！”
公爵夫人猛地抬起头，强行张开已经沙哑到极致、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打断了他，声音凄厉得如同破锣。
“霍宇浩，你就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
她死死瞪着霍宇浩，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那你还真是猜对了。”
霍宇浩迎着她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身的怨恨，说是魔鬼也确实没什么不妥。”
“所以，你该告诉我答案了。”
他凝视着公爵夫人那双充斥着猩红血丝、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同意，还是不同意？”
公爵夫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关紧咬，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眼眸，声音低哑地说道：“我同意，你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关于戴浩的事情了。”
霍宇浩的回答简洁明了。
闻言，公爵夫人神色一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要对戴浩动手？你不打算继承公爵府？”
在她看来，霍宇浩费这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怎么，很惊讶？”
霍宇浩反问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听着他的反问，公爵夫人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想问问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最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压下了所有疑问。
“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平静了些，却透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