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
等到言少哲说完，玄老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佝偻着背，肩膀微微耸动，只见他摇着头，每摇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语气悲痛万分地说道：
“少哲，你不用再劝我了。”
“这一次损失可以接受，那下次呢？”
“下下次呢？”
“这次事件之后我是真的明白了，我的武魂就不适合做这些事。”
“上次我就已经对不起那些内院弟子们了，这次又让我如何有脸面再去见唐三？”
“等一下我就亲自去找穆老卸任，不能再拖累学院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言少哲直接打断。
经过上次星斗大森林事件后，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言少哲，又怎么会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开导玄老最有效呢？
早在来找玄老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和唐三交代过了注意事项，此刻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玄老！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唐三那孩子有多么尊师重道，相信您难道不清楚吗？”
“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责怪您，甚至恰恰相反，他甚至还应该感谢您才对！”
“毕竟如果不是您，那头万年的人面魔蛛他也根本杀不了啊！”
“能够获得那块外附魂骨，全都是您的功劳，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言少哲语气顿了顿，眼中迸发出炽热之色，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语气带着些许兴奋地继续说道：
“咱们当老师的，终究是不能永远当学生的保护伞。”
“这次的事件对于唐三来说，也是一场难得的历练，能让他更快成长。”
“如今有了那块外附魂骨，恢复过来的唐三，实力恐怕会再度跃升一个等级，远超从前。”
“相比起这样的收获，那孩子所受的伤，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值一提。”
“真的吗？”
听到言少哲的开导，玄老一双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忍不住亮起名为希望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
“唐三真的没有怪我？”
他又追问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然了，玄老。”
言少哲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语气揶揄地开口道：“如果您不信，现在可以去看望一下唐三。”
“相信您在看到那孩子当面表达感谢之后，就不会那么自责了。”
“一个孩子都知道这算不上多么严重的失误，玄老您要是因此就陷入了颓废，一蹶不振，唐三恐怕就要像当初那几名内院弟子一样，跪着求您振作起来了。”
听到这，玄老哭丧般的臭脸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僵硬却真实。
经过了那次星斗大森林事件后，他的心性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不再像从前那般固执。
再加上如今经受了言少哲的一番开导，心中的巨石渐渐卸下，心情不再沉闷。
他下意识摆了摆手，动作虽缓却带着一丝轻松，语气带着些许笑意：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颓废下去，倒是显得老夫我太矫情了。”
“再说了，唐三的身体需要修养，哪能真让他跪在我面前，折煞老夫了。”
“是，玄老。”言少哲恭敬地应道。
………………
“主上？”
临近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金子般洒在屋前的空地上。
正准备回房间的秋儿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撞见那道从二楼下来的银发身影，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明显的愕然之色，脚步也下意识顿住了。
“嗯……”
一如往常那般，古月娜只是面色平静地微微颔首，银色的发丝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在外面直接叫我名字，不用称呼主上。”
说完，她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秋儿那古怪且复杂的视线一样，又朝着空荡荡的一楼扫了一眼，目光在各个角落短暂停留，似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呢？”
“因为准备换新家，所以今天上午她们就结伴出去逛街采购了。”
秋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解释了一句，心里却因为察觉到古月娜身上那些微妙的变化而愈发感到悲凉。
从昨晚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再次见到古月娜，她发现对方确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那张空灵绝美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肌肤依旧白皙如玉。
但凭借自身敏锐的黄金感知天赋，秋儿还是捕捉到了古月娜眉宇间那丝若有若无。
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媚意，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她清冷的气质上。
“那我先下去了。”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
随着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秋儿忽然闻到了古月娜身上那股属于霍宇浩的清凉香味，像是雨后草地的气息。
这味道混杂着她自身如幽兰般的淡淡香气，两股味道紧紧交缠在一起，仿佛早已融合、不分彼此。
恍惚之间，秋儿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古月娜的背影，看着对方那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
每一步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双腿微微并拢，动作略显僵硬，一时间怔怔无言。
良久，她才迈动着僵硬的步伐，缓缓朝着二楼走去。
经过了近乎一天的紧闭，霍宇浩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了一道缝隙。
秋儿抬头朝里面看去，当看到座椅上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时，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喉咙动了动，良久，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宇浩，你。还好吧？”
“嗯？”
霍宇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
紧接着，他缓缓回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复杂的温和笑容，轻声回应。
“我挺好的啊，有什么事吗秋儿？”
“……”秋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黄昏时分的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少年的身上。
在他周围镀上一层暖橘色的光晕，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霍宇浩那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肤色，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不复往日的灿若星辰，里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神采，只剩下一片挥之不去的茫然，像蒙尘的蓝宝石。
尤其是当他偏头看向秋儿，强颜欢笑时，嘴角那抹弧度显得格外勉强。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就像是一位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终日居于云端的神女，有朝一日忽然跌落凡尘。
她历经了无数磨难，衣衫染上尘埃，双脚磨出伤痕，却依旧挺直脊背，用乐观的笑容面对生活的每一次刁难。
又像是原本受万人倾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亡国公主。
一夕之间国破家亡，昔日繁华化作焦土，她从云端跌入泥沼，只能每日在逃亡中挣扎。
却依旧用干净的微笑对待遇到的每一个人，仿佛从未被苦难侵蚀。
亦或者是在丈夫上班期间，被潜伏在暗处的变态邻居撬开房门闯入家中，被迫承受那些屈辱不堪的对待。
当丈夫带着一身疲惫回来时，她还得强压下心底的破碎与恐惧。
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系上围裙微笑着走进厨房，准备那顿早已失却滋味的晚饭……
越想越觉得心头燥热，秋儿的喉咙忍不住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些纷乱又带着点变态的想法中将自己的思绪抽离。
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轻咳了两声，随口扯起了别的话题。
“你饿不饿？伯母她们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临走前特意交代，让我们晚上自己先吃，不用等她们。”
“知道了，我等会儿就下来做饭。”
霍宇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却还是清晰地回应。
“嗯……”
秋儿微微颔首，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随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
“那个ꔷ你今晚ꔷ还有空吗？”
“……”
霍宇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从昨晚开始的一幕幕。
历经数个回合的鏖战，汗水浸透衣衫，喘息交织在空气里，激烈得仿佛连周遭的大道都要被磨灭。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确实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自从昨晚无意间打开了那扇新世界的大门，狠狠测试了一下色欲原罪的作用后。
那种蚀骨的滋味让食髓知味的霍宇浩心态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而色欲本源具体有哪些效果，经过这一番亲身体验，霍宇浩也基本已经搞清楚了。
首先就是昨晚古月娜反复提及的，他突然之间就变得更有吸引力的效果。
其实这是色欲本源解锁之后，被动地对他的身体进行改造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这也是继傲慢本源之后，第二个对霍宇浩全身进行改造的原罪本源。
相比起傲慢本源带来的“突破极限”。
那种能让人不断挑战自身边界、爆发出更强力量的特性。
从色欲本源的改造效果上来说，叫它“万物亲和”反而更为贴切一些。
简单来说，在色欲本源的持续改造下，霍宇浩相当于获得了一层无形的亲和力加持。
让他更容易获得其他人的好感，仿佛身上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磁场。
如果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对他的初始好感度比作零的话。
那么经过色欲本源改造过后的霍宇浩，一见面就能轻易达到二十左右。
虽然听上去提升并不算多，但在需要打探消息或者与人谈判的时候。
拥有这个效果绝对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让对方更愿意放下戒心，说出更多信息。
而且这个效果似乎并非一成不变，从古月娜昨晚断断续续讲述的感受来看。
随着与霍宇浩的接触愈发频繁、关系愈发熟悉，这种亲和力加持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强，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叠加。
具体的增幅程度，还得等他再与其他陌生人接触时对比一下才能知道。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霍宇浩之所以特意将这个能力称呼为“万物亲和”，就是因为它并非只对人类有效。
那些山林间的动物，路边悄然生长的植物，乃至弥漫在天地间的元气。
以及那些充斥在空气中、肉眼难见的元素微粒，都会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对他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亲近。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被色欲本源改造之后，霍宇浩的修炼速度相比没改造之前，明显又快了三成左右。
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围绕着他流转，吸纳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比以往顺畅了不少。
眼下他还只是魂尊修为，这点提升可能还不太明显，感觉不到太大的差距。
可一旦到了魂帝、魂圣那个阶段，这多出来的百分之三十修炼速度。
再配合着暴食本源带来的能量转化效率，加上霍宇浩自身积累的丰富经验。
比起其他同阶修士，完全就是质的飞跃，足以将差距拉得越来越大。
除此之外，色欲本源赋予霍宇浩的，还有另一个实用的能力——感官放大。
这能力有点像马小桃邪火爆发之后，身体的敏感程度会急剧暴增的状况。
不同的是，霍宇浩能够主动将这种效果赋予他人，精准控制施加的对象。
该说不说，这个能力在各种场景下都极为实用，用途广泛得超乎想象。
尤其是在激烈的战斗过程中，哪怕是一点轻微的痛楚，在感官放大的效果下都会被放大数倍。
这就导致一些原本可以咬牙硬抗的攻击，在这个能力的加持下，会让人疼得难以忍受，甚至直接丧失继续战斗的力气。
不过它依旧有着和其他原罪类似的一些限制，那就是对修为比自己高的存在，效果会变得很差，几乎难以奏效。
但如果那些修为强大的存在不刻意通过自身修为去压制、去抵抗，这感官放大的效果则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能发挥出全部威力。
昨晚在与古月娜那场难分难解的激烈搏斗中，霍宇浩就第一次尝试使用了这种能力。至于效果如何……
回想起修为远超于他的古月娜，最后被这能力影响得浑身发软、丢盔弃甲的模样，霍宇浩的喉咙忍不住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
他抬眼看向眼前的秋儿，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忍不住眨了眨，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却默默无言，没有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