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阁甩锅局?
史莱克学院内,玄厄歪坐在台阶边缘,发丝如乱草般支棱着。
发梢还沾着几片枯黄的落叶。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酒瓶,仰头大口灌酒,酒水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前襟。
身旁东倒西歪地躺着七八个空酒瓶,玻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的颓唐。
就在这时,武魂系院长言少哲迈着沉稳的步伐从院子外走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先是瞳孔微缩,随即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玄厄,头发蓬乱得如同荒野杂草。
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身上华贵的学院服饰皱成一团。
哪还有半点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个拥有神兽武魂、不可一世的史莱克第一天才。
此刻佝偻着脊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硬生生老了十几岁。
“玄厄。”
言少哲轻声唤道。
玄厄像是被惊醒般,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了男人一眼。
又迅速垂下,继续闷头喝酒,瓮声瓮气地问:“什么事?”
“召开的海神阁会议已经准备好了,需要您出席……”
言少哲话音未落,玄厄握着酒瓶的手骤然收紧,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
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微风都停止了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到时间了吗?也好……走吧。”
说罢,他单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随时都可能摔倒。
言少哲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开口:“玄厄,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了,您也别太自责了。”
“谁也不会料到他们会在混合区碰到十万年魂兽,而且史莱克学院还需要您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切,目光中满是担忧。
是啊,虽然他的老师穆恩还在,但龙神斗罗早已被病痛折磨得身形消瘦,又还能守护史莱克多少年呢?
平日里,史莱克众人都默契地对那件事避而不谈,可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穆老一旦逝去,放眼整个学院,唯有玄厄的实力能勉强撑起大局。
若再放任他这般颓废下去,曾经辉煌的史莱克,怕是要如落日西沉般迅速走向没落。
然而,玄厄恍若未闻言少哲的苦心劝说,只是机械地挪动脚步,任由酒气在身后飘散。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海神阁。
推开沉重的大门,玄厄刚瞥见阁内场景,身形猛地一颤,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浓浓的愧疚之色。
只见阁内,除了几位海神阁宿老,以及两个学院的正副院长端坐长桌两侧,当初星斗大森林那场劫难中侥幸活下来的几位内院弟子,此刻竟也都出现在了这里。
张乐萱安静地坐在武魂系副院长蔡媚儿身旁的末席,其余内院弟子则身姿笔挺,恭敬地低头立于长桌一侧,身影在烛火摇曳下显得有些单薄。
待玄厄和言少哲在各自座位上落座,海神阁会议正式拉开帷幕。
长桌首位的阴影中,穆恩斜倚在躺椅上,苍老的身躯被昏暗光线笼罩,只露出轮廓。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次召开海神阁会议的目的想必大家应该都清楚,那我就直接开始了。”
话落,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玄厄:“玄厄,一年前从星斗大森林回来时,你说你要引咎辞职,我给了你一年时间考虑,今天到了期限,现在说说你的想法。”
穆恩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玄厄心头。
他下意识抬眼,与几名内院弟子的目光短暂交汇,那些年轻面孔上的信任与期待,像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心。
玄厄猛地站起身,指节攥得发白,眼神中翻涌着痛苦与挣扎,语气悲怆。
玄厄挺直脊背,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穆老,您就别再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六名弟子丧生,我真的很痛心。”
“自从史莱克建校以来,还从未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这件事我责无旁贷……”
话音未落,会议室空气仿佛凝固,几位海神阁宿老面色骤变,言少哲更是猛地站起身,座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玄厄!”
言少哲跨步上前,双手挥舞,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我们开会都已经说过几次了,会发生这种事谁都没有预料到,您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没有谁会因为这件事责怪您!”
他一边疾言厉色地劝说,一边快速朝着身旁站着的内院弟子递眼色。
接到暗示的四名内院弟子,膝盖重重砸向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他们眼眶通红,泪水在脸颊肆意横流,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玄厄,当初的事情事发突然,我们都不曾有过怨言,请您不要再自责了,要知道上一届魂师大赛我们之所以能够获得冠军,也正是多亏了您啊!”
“你们……”
玄厄嘴唇剧烈颤抖,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皱纹沟壑蜿蜒而下。
言少哲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只手重重按在玄厄肩头,另一只手不停比划:“玄厄,您可不能伤了这帮孩子的心啊!”
“死去的六名弟子我们也已经给了他们家属足够的补偿,您也别再自责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您总得为了史莱克的未来考虑考虑吧!”
“是啊!”
其中一名内院弟子猛地抬头,眼神坚定得近乎执拗,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玄厄,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
这话落地,其余跪着的弟子挺直脊背,齐刷刷用恳求又坚定的目光,死死锁住玄厄。
玄厄颤抖着抬起那只沾满酒渍与灰尘的衣袖,用力擦拭着不断涌出的热泪,声音几近破碎:“你们啊你们……”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快起来吧,我答应你们就是了,虽然我已经没有脸继续留下,但既然史莱克还需要我,那我就留下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音刚落,海神阁内气氛瞬间逆转。几位宿老紧绷的肩膀陡然松弛,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
院长们互相对视,眼底闪烁着欣慰的光。
四名仍跪坐在地的内院弟子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一边慌忙起身,一边七嘴八舌地欢呼起来,庆祝着九十八级饕餮斗罗的回归,欢呼声在阁内此起彼伏。
而自始至终安静端坐在末席的张乐萱,此刻眼神空洞地望着这场喧闹的“闹剧”。
她微微抿起嘴唇,睫毛下的眸光一片冷寂。
眼前众人喜形于色的模样,在她眼中荒谬得如同荒诞剧的现场。
明明是一场因渎职导致六名内院精英惨死的重大事故,如今却以这般轻描淡写的方式收场。
玄厄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惩罚,这一年来,他不过是多了个酗酒的习惯,外加偶尔的良心谴责。
一切仿佛都能随着几句劝说和几行热泪翻篇。
张乐萱的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一年前的画面。
那时霍宇浩转身离去前,那道如淬了冰般的冷眼,还有那句冷冰冰的话语,此刻又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她望着眼前欢庆的众人,心中涌起无尽的讽刺与迷茫:这场风波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当伤痛被刻意掩埋,当责任被轻易谅解,谁又能保证,同样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愧疚……那就辞职吧,省得以后再祸害别人。”
那话语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重锤般砸进张乐萱的记忆深处。
仿佛说话之人早已穿透迷雾,预见了未来种种。
此刻回想,张乐萱的心陡然收紧——他是知道什么隐情吗?
下次若能再见,要不要开口询问?
看着这场风波以这般草草收场,张乐萱只觉胸口堵着团无形的棉絮。
本该落下的审判化作轻飘飘的安抚,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倒是无名怒火从心底窜起,烧得她眼眶发烫。
会议结束,张乐萱脚步虚浮地往宿舍走。
路上,其他内院弟子热情地与她打招呼,她只是机械地点头示意,往日明亮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推开宿舍门,她像被抽走了力气般瘫坐在床边,片刻后才起身走进浴室。冷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她满心的烦躁与迷茫。
躺在床上,张乐萱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头顶的纹路在她眼中渐渐模糊,与会议室内众人或欣慰或兴奋的表情重叠。
思绪不由自主飘向星斗大森林,那个在生死关头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愈发清晰——霍宇浩。
“天斗城……这段时间倒是可以多留意一下有没有那边的任务……”
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揪着被角。
脑海中勾勒出借任务之名前往天斗城的画面,想着或许能再见霍宇浩一面,问问他当初那番话背后的深意。
眼皮越来越沉,带着满心的复杂,张乐萱终于陷入沉沉的梦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