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澂!

谢梨的背脊绷得笔直，苏珩那带着歉意却不容忽视的请求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的脚步。她不能回答，她的名字与沈澂紧紧相连，是只属于她和逝去之人的秘密与痛楚。对着这张脸说出“谢梨”二字，都像是一种背叛。

“公子请自重，”她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依旧没有回头，“萍水相逢，名姓……不必知晓。”

她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快步离开，裙摆拂过地面，带起一丝慌乱的风。

苏珩心下焦急，见她如此拒人千里，更觉她身上迷雾重重，吸引着他去探寻。他并非登徒子，此刻却实在不愿就这样让她消失在人海。他脚步微动，再次礼貌却坚定地挡住了最佳的去路，眉头因自己的冒失和她的抗拒而微微蹙起，语气愈发恳切：“姑娘，在下绝非歹人，只是……”

“阿梨！”

一声急促甚至带了些许惊惶的男声自玲珑阁门口炸响，打破了店内的僵持。

谢梨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谢渊濯大步闯入，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捕捉到那个拦在妹妹身前的男子侧影。当那张脸的轮廓映入眼帘时，谢渊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沈澂？！

不可能！他亲眼看着他化为一片血肉模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心脏几乎骤停。那不仅仅是相似，那眉眼、那鼻梁……分明就是那个本该在地底腐烂的死人！

但紧接着，一股更深沉、更阴鸷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是极致的恐惧和做贼心虚的恐慌。

他回来了？他是来报复的？来向阿梨揭穿一切的？来告诉他最珍视的阿梨，她的哥哥才是害死她心上人的真正元凶？！

不！绝不可能！阿梨是他的！他费尽心思，不惜染满鲜血才将沈澂从她生命中彻底抹去，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顶着沈澂面孔的男人，休想再靠近阿梨一步！休想再从他身边夺走她！

惊骇、恐惧、嫉妒、厌恶……种种情绪在谢渊濯心中疯狂交织翻滚，让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猛地冲上前，动作近乎粗暴地将谢梨一把拽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她，也隔绝了那张令他心惊肉跳的脸。

他的手臂护着谢梨，甚至因为内心的剧烈波动而微微发抖，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苏珩脸上，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某种情绪而显得异常冰冷紧绷：“你是谁？！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这质问充满了敌意和几乎失控的戒备，远超寻常维护兄妹的范畴。

苏珩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强烈反应弄得一怔。他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在看到自己脸的瞬间，爆发出的不仅仅是维护妹妹的怒气，更有一种……近乎见鬼般的惊惧和深切的厌恶？这反应太不寻常了。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维持着风度拱手：“在下苏珩。方才与令妹同时看中一物，略有唐突，绝无恶意，正在致歉。”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似乎与自己这张脸有关。

“苏珩？”谢渊濯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中的惊疑未退，反而更深。他死死盯着对方，试图从这张酷似沈澂的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心中的警报疯狂作响。无论他是谁，这张脸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一种对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的挑衅。

“不管你是谁，”谢渊濯的声音淬着冰，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离我妹妹远点。阿梨，我们走！”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对谢梨说的，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肩，力道之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制，几乎是半强迫地拥着她迅速转身离开，步伐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他不敢再多留一刻，怕自己失控，更怕那张脸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珩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乎是逃离现场的两人，宁安侯世子最后那一眼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恐惧与憎恶，深深地印在他脑海中。

这位侯府世子，似乎认识这张脸？或者说，认识与这张脸相似的人？

而且，反应如此激烈……苏珩的目光沉静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思量。这绝非简单的误会。那位让他心生悸动的谢姑娘，似乎被笼罩在一层极深的、与他相关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