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旧梦

马车在宁安侯府门前停下,谢渊濯小心扶着妹妹下车。夜风拂过,吹起她素白的衣袂,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阿梨,"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五公主她...可曾为难你?"

他心中忐忑,既怕妹妹又想起伤心事,又怕五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个深宫中的女子,终究与沈澂的死脱不开干系。

谢梨却微微一笑,月光下她的笑容浅淡如烟:"哥哥别担心,我没事。公主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的紫玉印章。那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有些东西永远回不来了,就像那个印章的主人。

谢渊濯看着她故作平静的模样,心中更是刺痛。他的阿梨,从来最是藏不住心事,如今却学会将痛苦深深掩埋。

"若是觉得闷..."他艰难地开口,"陈璟前日还问起你。他说城南新开了家茶肆,景致不错..."

话未说完,谢梨便轻轻摇头:"多谢璟哥哥好意,只是阿梨不爱热闹。"

她望向栖云山的方向,夜色中山影朦胧:"阿梨去栖云山...心安。"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谢渊濯心中一沉。他知道那座小院对妹妹意味着什么——那里有沈澂留下的每一本书、每一幅画,有他们共同调制的香方,有他们琴箫和鸣的回忆。

那是她的囚笼,也是她的桃源。

"那我明日陪你去?"他试探着问。

"不必了。"谢梨轻声拒绝,"哥哥朝中事务繁忙,阿梨自己待着就好。"

她说着福了一福,转身走向自己的院落。素白的身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回廊尽头。

谢渊濯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移动。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他的阿梨又把自己关进了那个用回忆筑成的牢笼。那里有她最爱的人,也有最痛的伤。

次日清晨,谢梨果然又去了栖云山。小院一如往昔,梨花落了满地,如同铺了一层雪。

她推开书房的门,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案上,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她轻轻抚过沈澂常用的那方砚台,指尖沾了薄薄的灰尘。

"先生,"她轻声自语,"昨日我见到五公主了。她说...不知道我们的婚约。"

她从袖中取出那枚紫玉印章,小心地放在砚台旁:"你的印章,我替你收着了。"

窗外鸟鸣啁啾,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语。她走到琴案前,指尖虚按琴弦,却终究没有弹奏。

那首《梨云梦》,自从沈澂走后,她就再没有弹过。

午后,陈璟果然寻来了。他在院门外徘徊许久,才鼓起勇气叩门。

"阿梨,"他提着食盒,"给你带了松子糖,是你从前最爱吃的那家。"

谢梨打开门,见他站在阳光下,额间带着薄汗,显然是匆匆赶来。

"多谢璟哥哥。"她接过食盒,却没有邀请他进门的意思。

陈璟也不强求,只温声道:"若是在家闷了,随时来找我。听说西郊的梨花还没谢,我可以..."

"璟哥哥。"谢梨轻声打断他,"阿梨哪里都不想去。"

她望着院中的梨树,目光悠远:"就在这里...很好。"

陈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座小院,这片梨树,都是那个人留下的印记。她守在这里,就是在守着最后一点与那人的联系。

他心中酸楚,却只能强笑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送走陈璟,谢梨又回到书房。她取出沈澂常用的那管紫竹箫,轻轻擦拭着。箫身温润,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先生,"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道,"梨儿会一直守在这里。替你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晚霞,仿佛又回到那些等待沈澂下课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而这座栖云山的小院,成了她最后的避风港,也是最温柔的囚牢。

世间万物都在向前,唯有她停留在原地,守着回忆度过余生。

这或许就是最深情的告别,也是最绝望的相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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