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河山

赵媛望着谢梨这般模样，只觉心如刀绞。她自幼与阿梨交好，最是清楚这对有情人如何两心相许。如今阴阳两隔，看着好友形销骨立，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妹妹，"她轻轻握住谢梨冰凉的手，声音温柔似水，"你若再这般折磨自己，沈先生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

这话如同钥匙，终于打开了谢梨多日来的心防。她浑身一颤，空洞的眼中渐渐聚起水光，长睫轻颤间，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

"媛姐姐..."她哽咽着抓住赵媛的衣袖，像个迷路的孩子，"我知道...我知道先生最疼我..."

她哭得浑身发抖，多日来压抑的悲痛决堤般涌出："他从来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我磕碰一下他都要心疼半天...可是现在...现在他看见我这样，该有多难过..."

赵媛忙将她揽入怀中，感觉怀中的身子轻得如同纸片，哭得直打颤。她轻抚着谢梨的背，柔声劝道：

"沈先生去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赵媛声音哽咽，"这大好河山，江南烟雨，塞外风沙，他都还不曾好生看过。你若终日以泪洗面，他在天之灵见了，该有多遗憾？"

谢梨抬起泪眼，茫然地望着她。

赵媛替她拭去泪水，温声道："好妹妹，你若真念着他，就该替他好生看看这世间。去看看他来不及看的风景，走走他来不及走的路。待将来...待将来你们重逢那日，也好说与他听不是？"

这话如同一点星火，照亮了谢梨死寂的心湖。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喃喃道："替先生...去看风景？"

"是啊，"赵媛轻抚她的发丝，"江南的杏花烟雨，塞北的长河落日，西陲的大漠孤烟...沈先生那般风雅的人，若是能见着，不知该有多欢喜。"

谢梨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这次却带着几分生气："先生最爱游历...他常说等成了婚，要带我去看遍名山大川..."

她忽然抓住赵媛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媛姐姐，你说...若我真替先生去看这些风景，他在天上...能看见吗？"

"自然能。"赵媛坚定地点头，"他必定在天上看着你呢。看你替他看遍山河，看你替他尝遍美食，看你...好好活着。"

谢梨终于止住哭泣，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轻声道："那我要好好活着...替先生看遍这世间美景。等将来见了面，也好说与他听..."

窗外，偷听的谢渊濯早已泪流满面。他听见妹妹的话，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她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心酸的是这念头依然是为了那个人。

赵媛见劝慰有了效果，稍稍安心。她取出绣帕为谢梨拭泪："这才对。沈先生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定不愿你为他终日以泪洗面。"

谢梨将绣帕紧紧攥在胸前，仿佛握着最后的念想，轻声道："先生最喜欢梨花...他说梨花最像我...我要去看江南的梨花，塞北的梨花...所有地方的梨花，都替他看遍..."

暮色渐深，烛火摇曳。

这一次，谢梨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虽然前路漫长，但至少，她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为了那个永远留在二十岁的青年，去看遍他来不及看的世界。

这或许就是最深情的告别，也是最沉重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