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同归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谢梨独自跪在沈澂坟前,一袭素衣在晚风中飘摇,单薄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
她安静地焚香、奠酒、磕头,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认真,像个努力学大人模样的孩子。谢渊濯站在不远处望着,见她这般乖巧,心中既欣慰又刺痛。
祭拜完毕,谢梨却仍跪在原地不动。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染血的紫玉碎片。夕阳下,碎玉泛着凄艳的光泽,上面的梨花刻痕还清晰可见。
"先生..."她小声呢喃,手指轻轻摸着碎玉上的花纹,"这是你最宝贝的紫玉...梨儿给你收着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却字字扎在谢渊濯心上。他这才看清妹妹手中的东西,顿时浑身发冷——那是沈澂从不离身的紫玉香囊的碎片!
谢梨把碎玉贴在脸上,像是要感受那人最后的温度:"香囊不见了...是不是跟着先生一起走了?就像先生一样,碎掉了,拼不回来了..."
谢渊濯再也忍不住,上前想要扶她:"阿梨,该回去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谢梨手腕一翻,那枚锋利的紫玉碎片竟直直划向自己的左腕!
"先生,"她声音轻轻的,带着孩子气的固执,"梨儿来陪你了。"
"阿梨!"谢渊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扑上前死死按住她流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染红了他的手,那么烫,那么多。
"哥哥错了...哥哥知道错了..."他哭得像个孩子,"你别吓哥哥..."
太医匆忙赶来,手忙脚乱地为她包扎。谢梨却一动不动,眼睛直直望着那座坟,对兄长的哭求毫无反应。好像这些话,这些眼泪,都进不到她心里去了。
当太医碰到她的伤口时,她终于开口,声音小小的:"梨儿的心都跟着先生走了,留着这个空壳子做什么。"
这话说得那么天真,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寒。谢渊濯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手:"阿梨,哥哥以后都听你的...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谢梨慢慢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他。那眼神空空的,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答应?"她轻轻重复,嘴角弯了一下,却比哭还让人难受,"哥哥能让先生活过来吗?"
谢渊濯像被雷劈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医终于止住血,小心地说:"小姐伤得不轻,但好在没伤到要害。只是血流得多,要好好养着..."
谢梨任由他们摆布,不再说话,也不动。眼睛一直望着那座坟,好像她的魂早就跟着那个人走了,留下的只是个空壳子。
回府的路上,她安静得让人害怕。不哭不闹,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谢渊濯守在她床边,一遍遍说着后悔的话,说着以后的承诺。可她只是闭着眼,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夜深了,她才轻轻说:"以后不用守着梨儿了。"
"为什么?"谢渊濯急着问。
"因为,"她睁开眼,目光穿过他,不知道在看哪里,"梨儿已经跟着先生走了。今天走的。"
她转过脸,不再看他:"现在这个不是梨儿了。守着个空壳子,没意思的。"
烛光摇啊摇,照着她白白的小脸。那双向来亮晶晶的眼睛,现在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谢渊濯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那个会撒娇会闹腾的小阿梨,永远地失去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改不了。
有些伤,一旦伤了,就再也好不了。
这场因为爱而起的悲剧,终究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