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辰蜜约

谢梨十二岁的生辰如期而至。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前厅笙歌曼舞，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场盛宴真正的主角——谢梨，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她穿着繁复华丽的生辰礼服，像个精致的人偶般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和礼物，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厅外，搜寻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沈澂自知身份低微，这样的场合并无他的立锥之地。他只是在清晨时分，便悄然来到了梨香苑等候。待谢梨在前厅露过面，寻了个间隙溜回来换衣裳的功夫，他才得以现身。

“小姐，生辰安康。”他站在院中的梨花树下，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锦盒，目光温和地落在盛装而来的少女身上。今日的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艳明媚，让他几乎挪不开眼，却又不敢久久直视。

“先生！”谢梨见到他，脸上立刻绽放出比收到任何贵重礼物都要灿烂的笑容，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来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小姐喜欢。”沈澂将锦盒递上，语气一如既往的谦逊，耳根却微微泛红。里面是他精心挑选的一支紫竹洞箫，箫身刻着细密的梨花缠枝纹，并附有一册他亲手誊抄注释的箫谱。他知道她音律上只是寻常，选此物，私心是希望将来或许能有机会教她，有更多相处的由头。

谢梨欢喜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是箫！真好看！谢谢先生！”她拿起那支洞箫，爱不释手，只觉得先生送的东西，什么都好。

可是欢喜过后，便是浓浓的不舍。她知道前厅的宴席还未结束，母亲很快便会派人来寻她。

“先生……”她抬起头，小嘴微微嘟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恳求，“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应付完前头那些，吃完午饭就溜出来寻你！我们……我们说好的……”她声音越说越小，脸颊绯红，暗示着那个“两人单独出游”的约定。

沈澂看着她那副眼巴巴、生怕他走了的模样，心中软成一片。他如何舍得拒绝？更何况，他也同样期待着能与她独处的时光，哪怕只是片刻。

“好。”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应下，声音温柔，“沈某就在此等候小姐。”梨香苑僻静，他在此等候，也不算太过惹眼。

“真的？说定了！”谢梨顿时喜笑颜开，开心之下，竟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沈澂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晃，“先生最好了！”

那柔软微凉的小手突然握住他的，沈澂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光天化日之下，虽是在她院中，但此举实在太过大胆亲密！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理智告诉他这于礼不合。

然而，感受到她全然信赖的依赖和那纯粹的喜悦，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推开。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却只是僵硬地任由她握着，甚至在那细微的晃动中，指尖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悸动。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小姐……前厅怕是还在寻你……”

谢梨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她慌忙低下头，心脏砰砰狂跳，既羞窘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那……那我先过去了！先生一定要等我！”她不敢再看沈澂，丢下这句话，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提着裙摆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只是那脚步，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轻快。

沈澂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离的窈窕背影，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体温。他缓缓收拢手指，仿佛想握住那转瞬即逝的温暖，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为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带着宠溺和纵容的笑意。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和一丝暧昧的气息。

他果然依言没有离开，只是退到了廊下更隐蔽的角落，耐心地等待着。心中那份期待，因着方才那大胆又自然的触碰，而变得更加滚烫和真实。

他不再是那个一味克制疏离的先生，他允诺了她的约会，纵容了她的亲近，心中那片冻土早已在她日复一日的热情下融化为春水，只想溺毙在这份不容于世的甜蜜之中。

而匆匆赶回前厅的谢梨，脸上红晕未消，嘴角却噙着压不住的笑意。接下来的宴席时光变得格外难熬，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只盼着时间快快过去，好去赴那场只属于她和先生的、秘密的生辰之约。

廊下清风徐徐，梨花簌簌，有人耐心等候，有人心驰神往。这隐秘的约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彼此心间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却也不知，是否会惊动水下潜藏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