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

他没有提昨夜任何一个字，仿佛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但他的举动，却无一不在弥补和示好。

云瑶的目光在锦盒和游记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只是又轻轻“嗯”了一声。

但这对于柳随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安静的侧颜，只觉得满室阳光都变得格外温暖。

昨夜的失态虽然尴尬，但似乎……阴差阳错地，打破了她冰封的外壳。

他不敢再多话，怕言多必失，只静静地陪了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走出房门时，他的脚步是轻快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而房间内的云瑶，在他离开后，目光再次落在那盒杏仁酪上。

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盒盖。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捻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很甜，甜得有些发腻，却奇异地冲淡了口中终日不散的药味。

她微微蹙眉，却又不由自主地，将那一小块慢慢吃完了。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萦绕。

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面对一个会因她一句话而欣喜、会因她一个眼神而忐忑的柳随风，她发现，完全硬起心肠，似乎变成了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望着窗外明净的天空，心中一片迷茫。

自那日后，柳随风仿佛换了个人。

他依旧每日前来，却不再是带着试探或压抑的怒火，而是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倾注在了这方小小的院落里。

他不再提任何会惹她不快的话题，只是细致入微地关心她的伤势。

药王开的每一剂药，他都要亲自过目；送来的膳食，他会先试温度，甚至会笨拙地学着剥好水果，切成小块送到她手边。

他带来的不再是华而不实的珍宝，而是她可能喜欢的零嘴、有趣的民间小玩意儿，或是几枝带着晨露的、她无意中曾多看了一眼的鲜花。

云瑶起初仍是疏离的，但架不住他日复一日的、近乎笨拙的真诚。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她本就并非铁石心肠。她开始偶尔回应他一两句，虽然大多简短，却足以让柳随风欣喜若狂。

他们最常做的，便是下棋。

依旧是那张棋盘，气氛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柳随风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下棋于他而言，胜负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她对坐，能看到她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秀眉，能听到落子时清脆的声响，以及……偶尔，在她走出一步妙棋时，唇角那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那笑意极浅，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柳随风心湖的石子，能荡漾开一整天的欢欣。

他会故意走错几步，让她能“赢”上一局，然后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觉得比赢了天下还要满足。

有时，云瑶精神好些，他也会陪她做些别的事。

比如，找来一些罕见的香料，教她辨认，听她轻声细语地点评优劣；或者，只是单纯地陪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他会用内力小心地为她驱赶初冬的寒意，两人并无过多言语，气氛却有种难得的宁静祥和。

云瑶的心房，便是在这一点一滴的日常中，被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依旧记得仇恨，记得警惕，但面对这样一个将全部温柔和耐心都捧到她面前的柳随风，她无法再像最初那样，用彻骨的冰冷去回应。

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每日的问候，甚至……会在他因帮务来晚时，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