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

日子如同凝固的琥珀，在药味和无声的对抗中缓慢流淌。云瑶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无力的疏离，像一尊被精心供奉却毫无生气的玉雕。直到那日午后，两名侍女在外间低声的交谈，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在她心中惊起剧烈波澜。

侍女1：……听说了吗？柳公子正在全力追查那个浣花剑派的萧秋水。

侍女2：可不是，外面都传遍了，说那‘天下英雄令’就在萧秋水手上。

侍女2：公子下了令，天下武林，无论黑白两道，谁若能找到萧秋水并夺下令牌献上，公子便赐他一块‘随风令’，凭此令，可要求公子做一件事，任何事！

侍女2：任何事？天哪……那岂不是……

侍女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惊叹与畏惧。

内间的云瑶，靠在软枕上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硬了。指尖原本无意识捻着的书页，被猛地攥紧，皱成一团。

萧秋水！

柳随风果然没有放弃追查英雄令。

而且，他竟然用出了如此狠辣的手段。

一块令牌，一个柳随风亲口承诺的“任何要求”，这足以让整个江湖为之疯狂。

萧秋水如今重伤未愈，又失去浣花剑派庇护，在这样天罗地网般的追捕下，他还能躲多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云瑶的四肢百骸，比心脉受损时的剧痛更让她战栗。

她仿佛已经看到萧秋水被无数贪婪的武林人围追堵截，最终惨死的画面。那个阳光般温暖、曾在她最无助时给予过一丝善意的少年……

不，绝不能这样！

强烈的情绪冲击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必须做点什么。可是，她如今自身难保，被困在这权力帮的龙潭虎穴，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

直接去求柳随风？那无异于与虎谋皮，不仅暴露了她对萧秋水的关切，更可能适得其反，让柳随风更加确定英雄令在萧秋水身上，或者利用这一点来要挟她。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属于云家大小姐的精明和前世磨练出的隐忍在这一刻急速苏醒。

慌乱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冷静，需要利用眼前唯一可能利用的……筹码。

接下来的半天，云瑶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比平日更加柔顺。

晚膳时，她甚至主动多喝了半碗汤。当柳随风像往常一样在暮色降临时踏入房间时，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背对着他、浑身写满拒绝的背影。

云瑶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最后一抹残阳。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来。

夕阳的余晖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长睫微颤，眼神不再是一片漠然的死水，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脆弱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妥协。

柳随风脚步一顿，心口那根熟悉的弦又被拨动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

柳随风：今天气色似乎好了些。

他按捺住心中的异样，维持着平淡的口吻。

云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移开目光，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

云瑶：整日困在这四方天地，有些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