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好?怜悯?
权力帮总坛深处,云瑶从一阵撕心裂肺的钝痛中短暂挣脱,幽幽转醒。
意识如同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时沉时浮。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道致命的创伤,提醒她为萧秋水挡下那一剑的后果——心脉尽毁。
她本该死了,像前世一样,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凋零。
可她没有。
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的、混合着药味和淡淡檀香的气息,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绣着诡异暗纹的床幔,华贵,却透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权力帮的风格。
是他,那个化名“风朗”潜伏在萧家,引得权力帮大举进攻的罪魁祸首,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虚弱的心脏,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窒息。
权力帮……灭门云家的元凶!
他们为何要救她?那枚据说能重塑心脉的“玄黄续命丹”,她隐约听侍女提过,是帮主李沉舟亲自下令赐下的。
示好?怜悯?
不,云瑶几乎立刻否定了这些天真的想法。
她是云清河唯一的女儿,是云家庞大财富唯一的继承人。
前世,云家就是因为不肯彻底归附权力帮,才招致了灭顶之灾。这一世,她选择了帮助与权力帮对立的浣花萧家,更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如今,他们不惜耗费如此珍贵的丹药救活她,无非是看中了她身后的财富。
先施以恩惠,让她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献上云家的一切,等到价值被榨干,她的下场只会比前世更惨!这些枭雄,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
想到这里,她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困难,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警惕。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柳随风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衣,面容俊朗,气质翩然,若非知晓他的身份和手段,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位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他看到云瑶醒了,脚步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有一丝极快闪过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的沉重。
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云瑶那张倾国倾城却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那么娇小,那么柔弱,陷在宽大的锦被里,仿佛一碰即碎。
可就是这样一副脆弱不堪的躯壳里,却蕴藏着那般倔强和……恨意。
是的,恨意。柳随风清晰地接收到了。
那双他曾经觉得灵动如星子、后来在萧家时又觉得聪慧过人的眼眸,此刻正毫不掩饰地盯着他,里面没有半分感激,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浓烈的怨毒。
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却依旧竖起全身并不存在的尖刺,试图恐吓靠近的敌人。
这眼神,让柳随风的心口莫名地一阵绞痛,甚至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本该说些安抚的话,问问她的伤势如何。但话到嘴边,却被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别扭情绪扭转了方向,出口时,已带上了他惯有的、属于权力帮柳五总管的那份凉薄:
柳随风:看来药王的丹药确有奇效,这么快就能睁眼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温度,
柳随风:既然醒了,就别再想着折腾。在这里,至少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云瑶没有力气反驳,甚至没有力气做出更多的表情。
她只是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以及他身后那个庞大势力所有的虚伪和残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僵持的沉默,只有云瑶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证明着这场无声对峙的存在。
柳随风站在床边,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救了她,却好像把她推得更远了。
而这份远,让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刺痛,愈发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