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第1个恐惧

永夜是他的王袍,月光是他的冠冕。 云覆雨行走在凡人沉眠的世间,如同巡视自己无声的国度。他是妖主,万妖之祖,天地间诞生的第一个“妖”。力量是他呼吸的一部分,深邃如渊,浩瀚似海。他一个念头便可令山川变色,一个眼神便能叫百妖匍匐。

如同每一个强大的存在都被规则所制约,他亦有其致命的缺陷——阳光。那璀璨温暖、滋养万物的光,于他而言是世间最恶毒的毒药,触之即燃,顷刻间便能将他这具不朽妖躯焚为灰烬。因此,他的世界永远只有黑夜。漫长岁月里,他习惯了黑暗,甚至享受这份独有的寂静与统治。他以为,除了那轮可望不可即的烈日,这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令他感到畏惧。

他在阴影中悄然扩张,麾下妖魔遵循着他的意志(或仅仅是他们的本性)偶尔掠食人类,他从不放在心上。蝼蚁的生死,何须妖主挂心?直到那一夜。

他的一名得力下属,为了汲取更精纯的血气修炼,屠戮了山脚下一个小村庄里的一户人家。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下属前来复命时,甚至带着一丝讨功的谄媚。

“主上,那户人家的精气尤为旺盛,特别是那个怀孕的女子,腹中胎儿灵性十足,大补……”

云覆雨当时并未在意,只是淡淡颔首。人类的悲欢与他何干?这样的杀戮在妖的世界里,寻常如呼吸。

然而,他未曾料到,这次寻常的杀戮,却点燃了一把足以焚尽他永恒生命的怒火。

死者之中,有那一对老实巴交的老夫妇,有那位即将为人母、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年轻妻子,以及她腹中已然成形的胎儿。

而她的丈夫,是一个名叫宁凡的男人。一个看似普通,只想与家人平安度日,甚至刻意隐藏了某种力量的男人。

悲剧发生后的第七个夜晚,圆月被翻滚的乌云吞没,凛冽的杀气撕裂了妖主宫殿所在的寂静山林。

云覆雨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一股锐利、冰冷、充满绝望与毁灭意志的气息,径直朝着他的所在而来。所过之处,他布下的妖气屏障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

然后,他见到了宁凡。

那人一身缟素,身上沾满了暗沉的血污,分不清是妖的血还是他自己的泪。他手中握着一柄看似古朴的长剑,剑身却流淌着一种让云覆雨妖魂本能战栗的光芒。他的眼睛,是比最深的夜更漆黑的绝望,里面燃烧着足以融化寒铁的仇恨。

“是你,”宁凡的声音嘶哑,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指使那家伙杀了我的妻子?”

云覆雨挑眉,他记起了那件“小事”。他本想随口承认,甚至带着一丝妖主的高傲,但对方身上那股异常危险的气息让他把轻蔑的话咽了回去。

宁凡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天地规则的节点上,引动四周灵气剧烈震荡。他根本不需要云覆雨的回答,那冲天的怨气和残留的妖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做?”第二问,声音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云覆雨周身妖气翻涌,准备将这不知死活的人类碾碎。然而,宁凡手中的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道无形剑气竟提前一步,撕裂了云覆雨护体的妖气,在他华贵的衣袍上划开一道口子。

云覆雨心中猛地一凛。这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做?!”第三问,已是咆哮,宁凡眼中的悲痛化为实质的杀意,剑光暴涨,如星河倒泻,主动向云覆雨发起了攻击。

速度快到极致,力量纯粹到极致,那是一种云覆雨从未在人类身上见过的、针对“妖”之本源的毁灭性能量。他狼狈地闪避,妖力与剑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他竟然……落在了下风?

一种冰冷的、陌生的感觉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云覆雨的心脏。

是恐惧。

死亡的恐惧!

他活了无尽岁月,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一个存在能真正威胁到他的生命,不是依靠天敌般的阳光,而是凭借纯粹的力量与仇恨!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惊雷,在云覆雨的脑海深处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和法则的力量,震得他妖魂摇曳。

剑光再次袭来,这一次,云覆雨未能完全躲开。那柄古剑带着宁凡所有的爱与恨、绝望与愤怒,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肩胛。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传来,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更仿佛直接灼伤了他的妖核!

云覆雨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痛吼,全力爆发妖力,震开宁凡,化作一道黑雾急速遁入深山更黑暗处。

他逃了。万妖之主,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人类面前选择了逃亡。

肩上的伤口流淌着诡异的银芒,阻止着妖力的自愈,带来持续的剧痛。但比这伤口更痛的,是那四句诛心之问,它们如同最深刻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刻进了他自以为再无弱点的灵魂深处。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从此,妖主云覆雨的永恒黑夜里,除了对阳光的忌惮,又多了一个名为“宁凡”的梦魇,以及那份他首次尝到的、名为死亡恐惧的滋味。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杀戮,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复仇,又能让一个原本平凡的人,变得何等可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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