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好看的。

凌锋摔上门，大步流星地跟着引路的下人走向袁家给他安排的僻静客房。他胸膛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说不清是因为叶寻声那副要死不活还硬撑的样子，还是因为对方那突如其来、让他措手不及的“善意”。

一进客房，他就烦躁地挥退了下人，重重一拳砸在坚实的榆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妈的！”他低骂一声，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叶寻声那张苍白脆弱却依旧冷淡的脸。

他讨厌叶寻声。

这是圈子里不少除妖人的共识。他尤其讨厌叶寻声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死人表情——虽然叶寻声可能压根没那个意思，但在那张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凌锋总能解读出傲慢又自负的味道，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几块钱似的！

每次见到叶寻声，那家伙不是独来独往，就是冷着张脸在擦刀，好像跟别人多说一个字都会玷污了他的高贵冷艳。这种做派让性格直来直去、崇尚力量与热血的凌锋感到极其不爽，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揍他一顿，看看那冰壳子底下到底是不是个人。

但是……

凌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硬得像钢针似的短发。

但是私底下，凌锋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点佩服叶寻声的。

佩服那家伙的身手。几年前他曾远远见过叶寻声出手，那刀快得如同鬼魅，对付妖物时那种精准、狠辣、不要命的架势，连他看了都暗自心惊。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磨炼出来的本事，做不得假。

更佩服那家伙的……毅力。叶寻声那些悲惨的过往，在圈子里并非完全的秘密。失去所有亲人同伴，还能一次次爬起来，继续走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除妖路上，这种近乎偏执的坚韧，凌锋自问做不到。他或许会疯，或许会堕落，但绝不会像叶寻声那样，变成一座更加冰冷沉默的冰山。

而且……

凌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凶悍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别扭。

而且他妈的……他甚至还有点……有点喜欢叶寻声那家伙的长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锋就恨不得再给自己一拳！这太他妈离谱了！

一个男人，长得那么白，跟从来没晒过太阳似的！五官还那么精致，跟画出来的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颜色浅得不像话，看人的时候空洞洞的，但又好像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平时冷着张脸也就算了，刚才虚弱地躺在床上，冷汗涔涔、眉头微蹙的样子……竟然他妈的有点……惹人怜爱？

“呸呸呸！”凌锋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恶心到了，连连啐了几口。什么怜爱！那是形容男人的词吗？！

他一定是刚才打架打得太狠，脑子被门挤了！

可越是压抑，那画面就越清晰。叶寻声试图撑起身子跟他说话时，那截从宽松衣领里露出的、白皙脆弱的脖颈……还有那因为虚弱而低哑的嗓音……

“操！”凌锋低吼一声，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他明明是去看叶寻声笑话的，怎么反而把自己搞得心烦意乱？

他讨厌叶寻声的冷漠，却又忍不住被那份强大和脆弱交织的矛盾特质所吸引；他鄙夷对方拒人千里的态度，自己却又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主动靠近而慌得像个毛头小子。

这种拧巴又矛盾的心情，让凌锋暴躁得想在屋里打套拳。他最终归结为——叶寻声就是个祸害！专门克他的祸害！以后还是离那家伙远点比较好！

然而，这个“远点”的决心，在想到对方此刻还重伤未愈，而且袁家还有个色胆包天的草包少爷时，又不由得动摇了几分……

凌锋陷入了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和纠结之中。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个他声称“讨厌”的、冰雕般的除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