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冬的第一条围巾
北京的秋天短暂得像一声叹息,几场秋风秋雨过后,气温便断崖式下跌,冬天带着凛冽的北风,毫不客气地宣告了它的到来。
校园里的学生们纷纷换上厚厚的冬装,呵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夏朗仗着身体底子好,又是火气旺的年纪,对寒冷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常常是一件卫衣外面套件不算太厚的外套就敢在寒风里窜,脖子更是经常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被风吹得鼻尖发红也毫不在意。
苏澈却比他细心怕冷得多,早早就穿上了毛衣和薄羽绒服,围巾也戴得严严实实。
他每次看到夏朗穿得单薄地在风里走,眉头就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你就不能多穿点?”一次从图书馆出来,冷风一吹,苏澈看着旁边只穿了件抓绒衣的夏朗,忍不住又说。
“不冷啊,真的!”夏朗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故意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拉,“哥这身体素质,杠杠的!”
苏澈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但看着他那截暴露在冷风中的脖颈,心里有了个主意。
几天后,苏澈去校外买了毛线和编织针。他从来没做过这种手工活,只能靠着网上找来的简陋教程和一点点模糊的记忆(小时候见妈妈织过)摸索。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没课或者在宿舍休息时,苏澈就会拿出那团灰色的毛线和两根粗粗的编织针,笨拙地开始他的“伟大工程”。
起初简直是一场灾难。
起针就学了好几次,不是太紧就是太松。
织的时候更是状况百出,不是漏针就是多针,织出来的部分歪歪扭扭,时而宽时而窄,中间还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洞洞。
云耀鸣第一次看到苏澈一脸严肃地跟两根毛线针较劲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苏澈?你……你这是干嘛呢?”
苏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含糊道:“……没什么,随便试试。”
但云耀鸣多机灵,一看那灰色的,明显是男式颜色的毛线,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哦~‘随便试试’啊~懂了懂了!需要帮忙吗?我妈以前教过我一点。”
苏澈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虚心请教起来。
在云耀鸣这个半吊子“师傅”的指点下,苏澈的编织技术总算有点进步,虽然织出来的平整度依旧感人,但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大洞了。
他织得很慢,很用心。
常常是夏朗晚上来找他时,他赶紧把东西藏起来,假装在看书。
夏朗虽然觉得最近苏澈好像有点神秘兮兮的,但也没多想。
这个过程比苏澈想象的要困难得多,也枯燥得多。手指被毛线针磨得有点疼,脖子和肩膀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涩。
但每当他想放弃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夏朗围着这条围巾,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时间在针脚的穿梭中悄悄流逝,围巾也一寸寸变长。
虽然针脚依旧不算均匀,颜色也只有简单的一种灰,但里面却织进了苏澈所有的耐心又真挚的心意。
就在围巾终于织好的第二天早晨,北京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花不大,细细碎碎地从灰白色的天空飘落,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落在行人的肩头,带来一种静谧而浪漫的气息。
苏澈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跳微微加速。他觉得,就是今天了。
中午和夏朗在食堂吃饭时,夏朗还在兴奋地说着下雪了下午要去打雪仗,脖子依旧光溜溜地露在领口外。
吃完饭,两人并肩往回走。走到宿舍楼下人少的地方,苏澈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用简单牛皮纸包着的长条状礼物,递给了夏朗。
“嗯?这是什么?”夏朗接过来,一脸疑惑,“生日还早啊?”
“打开看看。”苏澈轻声说,脸颊被冷风吹得微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夏朗三下两下拆开包装,一条灰色的、看起来厚实又……
嗯,略显质朴的手织围巾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住了,低头看看手里这条针脚明显不太均匀、甚至有点歪扭的围巾,又猛地抬头看向苏澈,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这……这是你织的?!”
苏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声音更小了:“嗯……织得不好,你别嫌弃……以后天冷,记得围上。”
话音未落,夏朗已经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了,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子里。
“我靠!苏澈!你太好了!”夏朗的声音激动得有点发颤,像个得到了梦寐以求礼物的小孩,“你怎么这么厉害!还会织围巾!”
他松开苏澈,迫不及待地就把围巾往自己脖子上绕。
动作有点毛手毛脚,差点把自己勒到,但脸上却洋溢着无比灿烂和幸福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
灰色的围巾衬着他帅气的脸庞,虽然织工粗糙,却奇异地带来一种温暖的、居家的感觉。
“怎么样?好看吗?”
夏朗围着围巾,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嗯,好看。”苏澈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心和不好意思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就在这时,正好有几个篮球队的哥们儿路过,看到夏朗脖子上多了条新围巾,打趣道:“朗哥,新围巾啊?挺别致啊!”
夏朗立刻昂起头,一把搂过苏澈的肩膀,炫耀般地大声说:“那必须!看到没?‘家属’牌!独一无二!我老婆亲手织的!”
那声“老婆”叫得格外响亮,带着满满的骄傲和幸福。
苏澈的脸瞬间红透,羞得想找地缝钻进去,用手肘撞他:“你小点声!”
那几个队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和羡慕的感叹。
“哇哦!嫂子手真巧!”
“朗哥你这福气也太好了吧!”
“酸了酸了!我也想要!”
夏朗更得意了,搂着苏澈的手收得更紧,笑得见牙不见眼。
从那天起,整个冬天,清华园里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幕:计算机系的系草夏朗,无论穿的是羽绒服还是大衣,脖子上总是围着一条看起来有些笨拙,针脚不甚均匀的灰色手织围巾。
打球热了脱下来,会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一边,绝不会随手乱扔。
有人好奇问起,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带着无比骄傲的语气炫耀:“哦,这个啊,我对象织的,怎么样?羡慕吧?”
北风依旧凛冽,但夏朗的脖颈总是被那圈柔软温暖的灰色毛线保护着。
更重要的是,心里始终像是揣着一个小太阳,暖洋洋的。
那条并不完美甚至有点丑的围巾,在他心里,胜过世间所有昂贵的奢侈品。
因为它编织的,是独一份的,最真挚的爱意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