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包冰山
白家别墅后院的工具房里,正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的“寻宝大战”。白悟和白厄斯这两个年过半百(心理年龄待定)的兄弟,正为了找一个据说爷爷白山年轻时用过的、具有“纪念意义”的老式工具箱,把整个工具房翻得底朝天。
灰尘弥漫,各种工具散落一地。白厄斯像个灵活的猴子,爬上爬下,嘴里还不停地指挥:“老哥!左边那个架子后面看看!我记得以前好像塞那儿了!”
白悟一边嫌弃地挥开面前的蜘蛛网,一边没好气地回应:“你到底靠不靠谱?自己乱放的东西自己找!”他虽然抱怨,但还是依言挪开沉重的架子。
架子后面果然堆着一些陈年旧物。白厄斯眼睛一亮,探身就去够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木箱子:“找到了!我就说在…哇啊!”
他用力过猛,那个木箱子比想象中沉得多,他一下子没抓稳,箱子脱手向下坠落!更糟糕的是,箱盖在坠落过程中弹开,里面的工具哗啦啦地散落出来!
其中一把老式的、沉甸甸的铁榔头,借着下坠的力道和角度,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直直地朝着刚挪开架子、正站在下方抬头看的白悟面门飞去!
“老哥小心!”白厄斯吓得大叫!
白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袭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捷地闪入工具房门口!是白震!他似乎是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
没有任何犹豫,白震猛地一把推开完全吓呆了的白悟,同时自己侧身试图避开——
但他还是慢了一刹那!
那柄沉甸甸的铁榔头,带着巨大的动能,“砰”地一声闷响,狠狠地砸在了白震的右侧太阳穴附近!
声音沉闷而骇人!
白震的身体猛地一顿,动作彻底僵住。他晃了一下,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青蓝色瞳孔瞬间失焦、扩散,然后缓缓闭上。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砍断的树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时间仿佛凝固了。
白悟和白厄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震,看着他额角迅速红肿起来、甚至开始渗血的伤口,大脑一片空白!
“大…大哥?!”白悟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白震的鼻息。 白厄斯也吓傻了,脸白得跟纸一样,直接从架子上跳下来,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哥!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万幸,呼吸还有!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快!叫救护车!不!直接开车去医院!快!”白悟朝着闻声赶来的白辰和白婧庭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整个白家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
白震被紧急送进了检查室。白家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焦急地等候在外面。白悟和白厄斯像两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孩子,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身上还沾着工具房的灰尘。白悟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厄斯则不停地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检查,医生终于出来了。
“医生!我大哥怎么样?!”白悟立刻冲上前急切地问道。
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奇怪:“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脑震荡是肯定的,额骨有轻微骨裂,需要静养。但是…”
“但是什么?”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
“但是,他的大脑在撞击瞬间受到了强烈的震荡和挤压,CT显示海马体附近有极其细微的出血点和水肿…这可能会导致一些…嗯…比较特殊的暂时性后遗症。”医生斟酌着用词。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变傻?失语?瘫痪?”白厄斯急得口不择言。
“那倒不至于…”医生表情更加古怪了,“更可能的是…性格、行为或者记忆方面出现一些暂时性的…改变。具体会变成什么样,不好说,因人而异,等病人苏醒后才能观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性格行为改变?做好心理准备?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病房里,白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大家围在床边,心情复杂地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白震的长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即将从深海中挣扎浮起。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青蓝色的瞳孔起初是迷茫的、没有焦距的,如同蒙着一层薄雾。他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然后视线缓缓移动,扫过床边一张张紧张、担忧、熟悉的脸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等待着…不知道会是什么的反应。
白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白悟和白厄斯脸上。
他眨了眨眼,薄雾渐渐散去,眼神变得清晰起来,却不再是往日那种冰冷、锐利、深不见底的模样,而是变得…清澈?甚至带着点…懵懂?
就在白悟鼓起勇气,准备接受大哥冰冷的怒火或者至少是严厉的质问时——
白震的嘴角,忽然慢慢地、慢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巨大的、极其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如同阳光瞬间穿透了万年冰层,温暖得不可思议!甚至露出了两颗平时绝难见到的小小的虎牙尖尖!
“哇!”他发出了一声轻快的、带着惊喜的感叹,声音不像平时那么低沉,反而清亮了不少,“你们是谁呀?看起来好眼熟哦!是来看我的吗?”
所有人:“!!!!!!”
白悟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白厄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白辰捂住了嘴!
白璇手里的苹果“啪嗒”掉地!
白逊和白刃目瞪口呆!
连白山和白灵都惊呆了!
这…这甜美的笑容!这轻快的语气!这…这“你们是谁呀”?!大哥(儿子/大伯)被一锤子砸傻了?!
“大…大哥?”白悟声音发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你…你不认识我们了?”
白震(?)歪了歪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在他做来显得无比违和又惊悚。他笑得更加灿烂了,甚至带着点天真无邪:“大哥?是在叫我吗?原来我是大哥呀!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他试图坐起来,但似乎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但那灿烂的笑容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点,眉头委屈地皱起,眼眶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 里面迅速蓄满了亮晶晶的、欲掉未掉的泪水!
“呜呜…好痛哦…”他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委屈巴巴的鼻音,像个摔疼了要哭鼻子的小孩,“头好痛…这里是哪里呀?我好害怕…”
说着,那金豆豆就真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纱布边缘!
白悟和白厄斯看着哭泣的大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这一锤子彻底砸碎了!他们宁愿大哥现在跳起来把他们暴打一顿!也比看着这座冰山变成泪包来得冲击力小!
“大哥你别哭!别哭啊!”白悟手忙脚乱地想找纸巾。 “哥!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怕!这里是医院!你受伤了!”白厄斯也急得语无伦次,想上前安慰又不敢碰。
“医院?”白震(?)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了看四周,眼神更加恐惧了,“我不要在医院!医院好可怕!我要回家!回家!”他哭得更凶了,甚至开始轻轻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辰赶紧上前,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安抚他:“好,好,我们回家,等医生允许我们就回家,不哭了啊…”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傻掉的丈夫和小叔子赶紧哄人。
白悟和白厄斯笨拙地、绞尽脑汁地想说点安慰的话。
突然,白震的哭声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被白厄斯口袋里露出的一半巧克力棒吸引了。他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蓝色眼睛,像个看到糖果的小孩,小声地、带着渴望问道:“那个…是巧克力吗?我可以吃吗?吃了…可能就不那么痛了…”
白厄斯愣了一秒,立刻像献宝一样把巧克力棒掏出来,剥开包装纸,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白震接过巧克力,破涕为笑,那笑容混合着眼泪,显得格外…诡异又可怜。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巧克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哭包不是他一样。
“好甜哦…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他对着白厄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毫无防备的、甜度超标的笑容。
白厄斯被这声“好人”和笑容砸得晕头转向,同时心里愧疚得快要窒息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白家所有人都在经历着三观的重塑。
失忆(且性格大变)的白震,就像一个心智退化成幼崽的大型挂件: 他会因为护士扎针输液而眼泪汪汪,需要白刃用小熊玩偶哄他; 他会对窗外的飞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拉着白逊问东问西,语气充满好奇; 他会因为午餐的粥有点烫而委屈地瘪嘴,要白辰吹凉了才肯吃; 他甚至会…试图跟白震之前收藏的那个冰冷沉重的金属雕塑模型“聊天”,问它“一个人站这里会不会孤单”…
他失去了所有的冷峻、威严、沉稳和距离感,变得爱笑、爱哭、情感外露、充满好奇、并且极度依赖他人。那灿烂的笑容和随时可能掉落的眼泪,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所适从,又心疼又好笑又崩溃。
白悟和白厄斯更是成了他的“专属保姆”兼“罪魁祸首”,24小时轮流守着他,满足他各种(幼稚的)需求,承受着他时不时因为想起疼痛或害怕而爆发的眼泪攻击,以及那毫无保留的、让人头皮发麻的依赖和信任。
“悟悟!厄厄!陪我玩拼图嘛!” “呜呜…那个药好苦…我不想吃…”
“哇!夕阳好漂亮!像巨大的橘子糖!”
“你们会不会趁我睡着就不要我了呀?”
白悟和白厄斯听着这些软糯的称呼和话语,看着大哥那双清澈见底、毫无阴霾的蓝眼睛,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们宁愿被原来的大哥揍一顿,也不想面对现在这个因为他们的失误而变得如此…脆弱又粘人的大哥。
愧疚感像山一样压着他们。
晚上,好不容易把吃了药、哭唧唧说怕黑的白震(?)哄睡着后,白悟和白厄斯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精疲力尽,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生无可恋。
“厄斯…”
“嗯,哥…”
“我们…”
“嗯…”
“一定要把大哥治好…”
“倾家荡产也得治…”
两人看着病房里那个睡得香甜、甚至还会无意识咂嘴(以前绝对不可能!)的身影,同时沉重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锤子,真的把他们俩,乃至整个白家,都砸进了一个前所未有、哭笑不得、又充满温情的奇特境地里。
而那个沉睡中的“泪包冰山”,或许正在做着关于巧克力、拼图和橘子糖夕阳的美梦,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家人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与…“甜蜜”的负担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