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丝
那些银线仿佛嗅到了活人的气息，瞬间绷直如淬毒的针，带着破风的锐响朝萧洛昀飞射而来。
历年生死一线下的本能让他向后猛退，后背撞在窗框上的瞬间借力翻身，足尖堪堪踏上窗台边缘。可眼角余光扫过窗外的刹那，心脏骤然一沉——楼下是三四层楼高的空地，水泥地面在昏暗里泛着冷硬的光。
对他这种没受过专业体能训练的人来说，这样的情况下，生存几率几乎渺茫。
萧洛昀死死攥着窗框边缘，指节泛白，脑子里正飞飞速扫视着可供攀援的排水管，可那银线已经追到眼前。他竭力向后仰身，腰腹几乎弯成弓状，就在他准备发力蹬离窗台的刹那，那些即将刺到胸口的银线却在零点几秒间猛地顿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末端。
萧洛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敏捷地跨到相邻窗台，探头望去时，正对上那个年轻人挣扎站起的身影。
对方扶着墙，额角抵着冰凉的墙面，一只手高高抬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暴起青筋，指缝间还在渗血，显然正拼命对抗着什么。那些银线在他身前疯狂扭动，像活过来的蛇，下一刻却突然化作细碎的光丝，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年轻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牵动着肩膀发抖，嘴角溢出的猩红在下巴上坠成小珠，滴落在沾满灰尘的衬衫上。
萧洛昀盯着对方眉眼间那道浅疤看了片刻，确认道：“你是三区的人？……白……冉?”
白冉靠在墙上，一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痛欲裂他抬眼时眼神还有些涣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少主……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萧洛昀从窗台跳回房间，落地时皮鞋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轻响。
白冉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萧洛昀眉峰蹙得更紧，目光扫过他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你在这做什么？这些银线……是你在控制？和于骁显没关系？”
白冉听到“于骁显”三个字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随即眼底浮起浓重的厌恶，他缓缓摊开手掌，几根银线便从指缝间钻了出来，在掌心灵活地缠绕成结。“别提他。”他声音很轻，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这不是普通的线，这是琴丝。一旦被控制，这辈子都别想脱身……”
“所以你……”萧洛昀的话没说完，就被对方自嘲的笑打断。
白冉扯了扯嘴角，疤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我跟于骁显以前算是哥们儿。他知道我有家族遗传的精神方面疾病，就说有个能根治的法子——就是这鬼东西，”他晃了晃掌心的银线，“然后我就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萧洛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类似软弱的代价，他见得多了，他指尖在窗框上轻轻敲着：“能自控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出去后我会向组织反映你的情况。”
白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摇了摇头，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没接话。
“还好二区三区的主力常年在外执行任务，驻地没留多少人，不然这连环炸下来，损失还不知道要翻多少倍。”过了好一会儿，白冉扶着墙慢慢直起身，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喑哑。
“嗯。”萧洛昀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对方——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只是被琴丝控制的后遗症吗？
“我跟你走。”白冉忽然说，扶着墙往外挪了两步，“少主打算去哪？”
“去找一区副队 Wing。”萧洛昀言简意赅，转身往楼梯口走时头也不回，“你要来就跟上。”
他走到楼梯拐角忽然停步：“有通讯工具吗？哪怕是零频段的应急器也行。”事发太突然，他身上的常规通讯器早就没了信号，“我需要联系唐晓翼。”
白冉摸了摸兜，从裤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白色方块，看着像块旧充电宝，边缘还磕掉了一角。他按开侧面的按键，方块顶端立刻投射出一块淡蓝色的虚拟屏幕。指尖在光屏上飞快点了几下，抬眼道：“也是巧了，我今天出门急，就带了这个老古董。”
萧洛昀接过通讯器时，指尖不经意触到白冉的手，只觉得对方掌心凉得像冰。他没太在意，心里却更觉奇怪——这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偏偏每次都出现在最关键的节点。
通讯刚连上的瞬间，听筒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萧洛昀皱着眉调整频段，还没等他开口，另一边的杂音突然消失了。
唐晓翼那边显然也很意外，通讯器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可以啊萧二少，哪淘来的零频段通讯器？信号比官方配发的还好。”
“接通了？”萧洛昀走到窗边确认方位，“能听到就好。我们现在在二区交界口西边那栋白灰楼里，三楼。”
唐晓翼在那头似乎朝这边望了眼，声音里带着风响：“给我二十分钟，刚从裂缝里爬出来，正往你那边赶。”
“行，”萧洛昀应着，目光扫过角落里突然脸色发白的白冉，“我这边发现了些东西，可能和我们下个任务——白冉？”
白冉突然捂住胸口弯下腰，额头上冷汗直冒，掌心的银线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附近有控制源……很强的波动，可能是于骁显的人来了！”
“我跟wing说一声——”萧洛昀的话刚说到一半，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电流杂音，紧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通讯被强行切断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通讯器，光屏上的信号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零，最后彻底暗了下去。白冉扶着墙直起身，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他找到我们了。”
萧洛昀转身看向楼梯口，隐约听到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伸手将通讯器揣进内兜，指尖触到口袋里另一块冰凉的金属——那是从于骁显老巢搜出来的半块实验记录芯片。
“看来得换个地方聊了。”他推开通往天台的门，冷风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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