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古道·暗影奔袭

墨汐架着云羲，在枯败的妖林与荒芜的山丘间急速穿行。

她的身法极为诡异，并非直线飞奔，而是依托着每一处阴影，每一块岩石的遮挡，如同真正的影子般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这是影妖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如今灵韵稀薄的环境下，消耗远比动用妖力飞行要小得多。

被她半扶半拽着的云羲并不轻松。每一次阴影跳跃带来的细微空间转换，都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承受着额外的压力。

他紧咬着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将那几缕垂落的墨发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月白的袍子被尘土和血迹玷污，破损处露出底下同样带着淤青的皮肉，看上去狼狈不堪，唯有那双半阖的眼眸深处，依旧保留着一丝清冷的光。

“方才……多谢。”

他喘息稍定，声音低哑地开口。道谢对于一位习惯俯瞰的仙君而言，似乎有些生涩，但依旧清晰。

墨汐没有回头，紫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声音依旧冷淡：“不必。我只是不想被你的同族当成靶子。”她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而且，一个活着、还能思考‘灵韵为何衰竭’的仙君，比一具尸体或许更有价值。”

云羲沉默了片刻。他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现实与算计，但这反而让他觉得……真实。比起仙界那些虚伪的客套与冠冕堂皇，这种直白的利益权衡，在如今这末世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无论缘由……结果……是好的。”他最终只是低声回应，不再纠结于此。他的目光也开始打量四周，仙人的本能让他即便在如此境地，也在分析环境，寻找可能的安全点或线索。“此地……灵韵流向……异常紊乱。”

墨汐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紫瞳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自己也隐约有所察觉，但没想到这个重伤的仙君感知依旧如此敏锐。“前面是‘葬骨古道’，传说上古时期是四界战场的一角，地脉早就被打得支离破碎，灵韵混乱是常态。”她解释道，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古战场……”云羲若有所思，黯淡的星眸微微亮起一丝微光，“这种地方……往往残留着……最古老的痕迹。或许……有线索。”

“也可能有更致命的危险。”墨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设想，“上古残留的杀阵、怨念凝聚的邪祟，甚至是一些依靠混乱灵韵生存的变异妖兽……在灵韵枯竭的现在，它们只会更加疯狂。”

正说着，前方古道的入口已然在望。

那是一片更加荒凉死寂的区域，两侧是狰狞扭曲的黑色石林，如同巨兽的骸骨，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道路蜿蜒向内，地面上随处可见各种奇形怪状的骨骸，有些巨大如小山，有些则闪烁着不祥的磷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压抑的气息，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呜咽诡异。

墨汐停了下来，将云羲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巨大岩石后面，让他靠着岩石坐下。“在这里等着，我探路。”

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刻意加重他的伤势。

云羲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墨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古道入口的阴影中，瞬息消失不见。他闭上眼，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仙力进行调息，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经脉空空如也，只有剧烈的疼痛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

他苦笑一下，放弃了尝试。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袍袖上，又看向这片死寂、混乱的古道。星轨仪的裂痕、灵池的干涸、下界万灵的哀嚎……以及，那个妖族女子冰冷的紫瞳和现实到近乎残酷的话语。

“知其因……或可寻其解……”他低声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仿佛在坚定某种信念。只是如今，这信念之下，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不确定。

没过多久，身前的阴影一阵扭曲，墨汐的身影悄然浮现。她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几分。

“前面有东西。”她言简意赅，“不是活物，是残留的战场杀意和混乱灵韵结合产生的‘蚀灵’，数量不少，堵住了必经之路。”她看向云羲，“硬闯，以我现在的状态，护不住你。绕路，需要多花至少三天，而且不确定另一边是否安全。”

她将选择权抛给了他。是冒险，还是耗费更多宝贵的时间？

云羲抬起眼，看向古道深处那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灰黑色能量流，其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他沉默了片刻，星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我的仙血……对这等污秽之物……或有克制。”他缓缓抬起手，露出手腕上一道尚未完全凝结的伤口，“但需要……你的速度。”

墨汐紫瞳微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仙血为引，逼退蚀灵，由她带着他强行冲过去。这无疑是一场赌博，赌他的仙血还有足够效力，赌她的速度能快过蚀灵的反扑。

她盯着他苍白而坚定的脸，数秒后，冷冷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