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宗？
一行人从河湾小径处走下来时，已至黄昏。
钱让与莫观尘在前方引路，而叶千灵则因为消耗的能量太大，昏睡在夏侯奥身上有一阵了。
“话说，那条蛟龙真的自愿被你收进兽灵袋了吗？”
这是方才他们讨论的话题。
……
土路是坑坑洼洼的，在颠簸中，叶千灵的意识像是沉在水里的石子，忽轻忽重地往上浮。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泥土味，混着草木清香，她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视线里是夏侯奥宽厚的肩背，粗布衣衫磨得有些发白，腰间悬着的银白古剑散出的、清冽如水的寒气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刮蹭着她的脚踝。
“醒了？”头顶传来男人略带粗粝的嗓音，夏侯奥的肩膀随着步伐微微起伏，带着点沙哑，“再睡会儿，回到村口还有段路。”
叶千灵摇了摇头，因为动作有了幅度缘故，一不小心便撕扯到伤口，强烈的痛感不由使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疼不疼？刚刚姓莫的那小子给你换的药膏里掺了点蛟龙灵血，按理说该能压得住。”
叶千灵摇了摇头，强撑着笑道:“没事的，多谢夏侯前辈关心。”她本想挣扎着下来，却被夏侯奥一把按住腿：“老实趴着，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闻言，她只好乖乖伏着，一眨眼，视线正落在那柄悬着的古剑上。
剑鞘上的水纹雕刻得极细，晨光顺着纹路淌过，竟像真的有水流在里面打转。
昨夜握剑时那股与镇水灵珠共振的暖意还残留在掌心，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夏侯前辈，”她轻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虚，“这剑既是水系至宝，您是火灵根，带着它岂不是很费劲？”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太直白了，脸颊微微发烫，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说……它在您这儿，好像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
夏侯奥脚步顿了顿，忽然低笑起来，震得叶千灵的脸颊也跟着发麻，“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他侧过头，眼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说白了，你就是想要这剑，对吧？”
叶千灵被戳穿心思，倒也没扭捏，反而直视着他的眼睛：“今日它与我也算是共患难。”
“这镇水灵珠能引动它的灵力，我也能用它护住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她想起莫观尘后背的咒印，想起钱让烧起来的裤脚，声音沉了沉，“我需要它。”
“想要也成。”
叶千灵有些讶异，本以为会有九九八十一难等着她打通呢。
夏侯奥转回头，步伐又快了些，语气却突然严肃，“但这剑不是我的私产，是莲华宗的东西。当年我曾祖父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护送剑器时遭了劫，才把剑带回了家族。”
他顿了顿，腰间的古剑轻轻晃了晃，像是在附和，“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去莲华宗考入门试。
进了宗门，凭能耐挣得一席之地，替莲华宗立件大功，把这剑的名声挣回来——到时候，不用你开口，我亲自把剑给你送过去。”
“莲华宗？”前边的钱让突然插话，他正帮莫观尘提着药包，闻言皱起眉，“我前阵子听商队的人说，莲华宗招生可严了，不光要看灵根纯度，还得看根骨清不清净，有没有沾染过邪祟气……”钱让的声音越来越低，偷偷瞥了眼莫观尘的小腿。
莫观尘自己也沉默着，他扶着腰慢慢走，脚踝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介入剧情时成为普通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需要保护别人的时候。
可他更清楚，莲华宗或许是目前唯一能让叶千灵变强的地方。“钱让哥，”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去试试吧。”
“我、我不是说不好啊！”钱让慌忙摆手，脸涨得通红，“就是、就是莲华宗的长老据说能看透三魂七魄，万一他们觉得莫弟弟身上的气息……”他没敢说“古怪”二字，可那眼神里的犹豫像团雾，把后半句裹得严严实实。
“我没事的。”莫观尘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抬眸看向钱让，眼底映着夕阳，竟显得格外清澈，“入门试只查有没有害过人，不查这些的。”
钱让还是不放心，咬着唇嘀咕：“可万一呢？要不、要不我不去了，就在山脚下等着你们？真要是出了岔子，我还能找夏侯先生帮忙……”
“胡说什么。”叶千灵在夏侯奥背上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些虚，“要去就一起去。莲华宗再严，也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我们眼下正好有个修行渠道，总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夏侯奥也哼了一声：“没出息的小子。当年我曾祖父带着剑跑了，宗门都没把他归为异类，可见规矩之外，更重情义。
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倒像块补得齐的玉——缺了谁都不成样子。”他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摸出个黄纸包，往钱让手里一塞，“拿着，这是净灵散，能压一压邪祟气，关键时刻用得上。”
钱让捏着纸包，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心里忽然暖烘烘的。
他抬头看向莫观尘，见对方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嫌隙，才挠着头笑了：“那、那我要是考不上咋办？总不能给你们拖后腿吧？”
“你？”夏侯奥嗤笑，“就凭你能在三十步外听出铜钱的成色，去情报堂当差都够格。莲华宗缺的就是你这种耳朵尖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当个管事。”
钱让被说得红了脸，脚步却轻快起来，背着背篓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喊：“那我们可得说好，要是真有麻烦，就往东边的竹林跑，我知道有条密道能通到山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蹦蹦跳跳的小尾巴。
莫观尘看着那影子，眼底的微光柔和了许多，脚步也加快了些。
叶千灵趴在夏侯奥背上，听着钱让渐渐远了的喊声，忽然觉得，就算莲华宗的山门再难进，只要这三个身影还凑在一起，就没什么闯不过去的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