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议论

史莱克食堂·暗流

　　讲台上周漪老师敲击黑板的声响还在耳膜震荡，我盯着笔记本上那些关于魂导器核心法阵的复杂公式，眼前阵阵发黑。

　　第四排传来王冬收拾书本的轻响，我刚想合上笔记本，就见霍雨浩已经将书包甩上肩，两人几乎是并肩冲出教室，皮鞋擦过地面的声音带着刻意加快的节奏。

　　「走这么急做什么？」王冬的声音飘进走廊，尾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发间的蓝色发带在跑动中扬起半弧，「难不成是怕后面那位追上来？」

　　我提着裙摆跟在五步之外，鞋跟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被他们刻意拉大的距离切割得零碎。霍雨浩的背影在前方顿了顿，晨雾蓝校服袖口沾着半片冰蓝色的草叶——今早他肯定又去了学院后山的极寒区域修炼。

　　「只是饿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在拐角处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等王冬跟上时才重新加快。

　　我看着他发尾凝结的细小冰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带——半年前在星斗大森林，他也是用这种语气掩饰情绪，那时他以为我是天斗帝国的普通魂师，而不是顶着星罗皇室姓氏的许玥。

　　史莱克食堂的铜门在面前缓缓滑开，食物的香气混着魂力波动扑面而来。二楼贵宾餐厅飘来的松露鹅肝香味与楼下白菜炖豆腐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霍雨浩熟门熟路地拐向左侧窗口，王冬掏出钱袋时指尖在几枚银币上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两份麦香面包配肉汤。

　　我排在他们身后三个位置，点了相同的餐食。打饭的大妈多看了我两眼，木勺在汤桶里搅出涟漪：「小姑娘，楼上有鲍汁烩饭，这素汤可填不饱贵族小姐的肚子。」

　　「楼下的香。」我接过粗瓷碗，汤汁溅在指尖有些发烫。霍雨浩已经在角落长桌坐下，贝贝正往他碗里夹酱牛肉，和菜头举着烤肠晃悠，萧萧小心翼翼地递过一块蜜糖糕点，徐三石则拍着霍雨浩的肩膀大笑：

　　「雨浩啊，今天周漪老师那道魂导器题，也就你这灵眸能解出来了！」贝贝的声音带着队长的稳重，袖口的蓝电霸王龙徽章微微发亮。

　　「得了吧贝老大，」和菜头甩着标志性的小辫子挤眉弄眼，烤肠上的油花滴在桌布上，「我看某人是急着来食堂躲『桃花』吧？」

　　王冬立刻接话，发带扫过霍雨浩脸颊：「就是就是，刚才跑那么快，跟被冰碧帝皇蝎追似的！」

　　霍雨浩舀汤的动作顿了顿，瓷勺撞在碗沿发出轻响：「别胡说。」他耳尖微微泛红，却没像往常一样反驳。

　　萧萧小声补充，双马尾随动作晃动：「许玥同学上课好像很吃力，一直在看雨浩的笔记呢...」

　　江楠楠用银叉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目光掠过我时带着审视：「双生武魂在一班本就不易，何况她还是插班生。」

　　徐三石大大咧咧地摆手，玄冥龟武魂的纹路在袖口若隐若现：「管她呢，能跟雨浩一样扛住周漪老师的威压就行！」

　　和菜头凑近霍雨浩，压低声音：「哎雨浩，我瞅着那许玥看你的眼神...跟上次在魂导器商店看到稀有金属似的。」

　　我端着碗在他们邻桌坐下，隔着三个空位的距离。粗瓷碗里的肉汤浮着几片油花，对面的霍雨浩正低头吹着汤，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周围突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像无数冰蜂在耳边振翅：

　　「看到没？就是新来的许玥，听说在星罗是六皇子的庶女。」

　　「庶女怎么了？十五岁四十八级双生武魂，整个外院都没这号人物！」

　　「哼，还不是靠她爹是皇子，不然哪能进一班？我听说她连武魂觉醒都是用天材地宝堆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昨天看到她修炼，第四魂环紫得发黑，怕是快五千年了。」

　　「可她是星罗人啊，现在星罗跟天斗关系微妙...」

　　「听说她母亲是日月帝国的商人，难怪穿的裙子都绣着星尘矿线，有钱了不起啊？」

　　「商人？说得好听，指不定是什么灰色买卖呢，不然怎么会生个私生女？」

　　「嘘！小声点，她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

　　「皇室？一个外姓封的皇子，在星罗根本说不上话，不然她怎么会来史莱克看别人脸色？」

　　「就是就是，看着光鲜，说到底跟咱霍雨浩一样，都是没名分的...」

　　最后那句话像根冰针，精准地刺中我的耳膜。我捏着木勺的指尖泛白，却在抬头时看见霍雨浩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射向斜后方那个说话的红头发男生。他碗里的汤洒了几滴在桌布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骤然相撞。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太快，快到我只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怒意，随即是更深的复杂——像极北之地的冰湖，冰层下有暗流在涌动。我冲他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猛地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麦香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幅度却比平时大了许多。

　　王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又看看霍雨浩紧绷的侧脸，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肋骨，发带扫过他耳畔时带起一缕寒气。

　　食堂的铜钟突然敲响，震得玻璃天窗上的冰花簌簌落下。我低头搅动着碗里的肉汤，看着油花在汤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脑海里那串代表好感度的数值又开始跳动——40...45...37...最终停在44。比刚才在教室里又上升了四点。

　　很好。我用木勺舀起一勺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不及眼角余光里那个低头吃饭的身影带来的暖意。这顿带着麦香与冰意的晚餐，突然有了值得细细品味的滋味。

　　霍雨浩，你看，我们本就是同一种人。这层被世人诋毁的身份，终将成为我靠近你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