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碎影·半年间的冰与火
秋风吹散了史莱克学院紫藤花廊的最后一片叶子，霍雨浩握着魂导器雕刻刀的手顿在半空。雕刻台上，一块未成型的冰铁泛着冷光，本该刻上精神力传导阵的位置，却歪歪扭扭地出现了一道泪痕般的刻痕——像极了李玥摘下面具时，眼角未干的泪。
「雨浩，发什么呆？」王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昊天锤武魂的破空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下节课是实战课，贝贝师兄说要检验我们的融合技进展。」
霍雨浩默不作声地放下刻刀，指尖蹭过那道失误的刻痕，冰凉的触感顺着指骨蔓延到心脏。半年了，从李玥离开的那个雨天起，这样的失神就成了常态。
课堂上教授讲解魂导器核心原理时，他会突然想起李月当年假装听不懂、歪着头问他「这个线圈是做什么呀」的样子；修炼精神力时，识海里总会闪过她趴在他腿上看雕刻的侧脸；甚至连食堂里的糖醋鱼，都会让他想起她第一次被鱼刺卡住时，自己手忙脚乱的模样。
实战课的擂台上，王冬的昊天锤带起金色锤影，霍雨浩的灵眸紫光微旋，精准锁定她的动作轨迹。但在两人魂力即将碰撞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收了力，精神冲击擦着王冬的肩侧而过，震碎了擂台边缘的防护水晶。
「霍雨浩！」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不满，「实战不是过家家！」
他低头道歉，余光却瞥见王冬皱着眉看他——那眼神里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自从李玥离开后，他总是在与王冬配合时不自觉地保留力量，曾经默契的武魂融合技也再未尝试过。他知道王冬想问什么，但他不敢开口，怕一旦提及「李月」或「李玥」，那些被强行压在心底的情绪会决堤。
午餐时，唐雅把最大的烤肠塞进他碗里：「雨浩，你最近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贝贝用眼神制止了。
霍雨浩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突然开口：「你们说，一个人骗了你很久，后来又告诉你其实感情是真的，该信吗？」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唐雅张了张嘴，看看贝贝，又看看霍雨浩落寞的侧脸。贝贝放下筷子，声音沉稳：「雨浩，其实……第一次在落日森林遇见你们时，我就觉得李月姑娘不对劲。」
霍雨浩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她的眼神太冷静了，不像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贝贝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理解，「后来在学院看你们相处，她看你的眼神……和你看她的一样，骗不了人。」
「可她骗了我四年！」霍雨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从圣魂村的药草摊，到山坳里的破房子，全是假的！她甚至连武魂都是装的！」
唐雅小声说：「可是……她对你好也是真的呀。你生病时她守了一夜，你修炼受伤时她比谁都着急……」
「那又怎样？」霍雨浩打断她，拳头攥得死紧，「建立在谎言上的好，就像用沙子堆的城堡，一碰就碎。」
贝贝叹了口气，递给霍雨浩一杯热水：「雨浩，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但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开始是假的，过程却可能变成真的。你母亲当年……不也知道戴浩的身份，却还是选择生下你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霍雨浩紧锁的回忆。他想起圣魂村的那个傍晚，李月蹲在溪边给他洗伤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想起订婚礼上，她穿着碎花裙，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想起她哭着说「身份是假的，但感情是真的」时，颤抖的肩膀。
深夜的修炼室里，霍雨浩盘膝而坐，精神力探入识海。天梦冰蚕难得没有聒噪，只是绕着灵眸核心缓缓旋转。
「小子，还在想那个丫头？」天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她骗你是不对，但你敢说这四年里，你对『李月』的喜欢，就没有一点真心？」
霍雨浩没有回答，只是想起李月第一次被鱼刺卡住时，自己吓得差点跳进河里；想起她在悬崖边吻他时，自己狂跳的心脏；想起她假装害怕打雷，偷偷握住他的手时，指尖的冰凉。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带着当时的温度和情绪，让他胸腔里那股名为「愤怒」的火焰，渐渐被名为「怀念」的冰水稀释。
他拿出藏在魂导器深处的那枚铜环——圣魂村订婚礼上，她塞给他的订婚戒指。铜环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刻着他当时觉得土气、现在却无比熟悉的「月」字。
「天梦，」他低声问，「如果……如果她真的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天梦冰蚕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小子，感情这事儿，别人说再多都没用。你心里那杆秤，早就替你称好了分量。」
日子在修炼和课堂中悄然流逝。霍雨浩不再刻意回避王冬，两人的配合渐渐回到正轨，只是默契中多了一丝微妙的距离。
他会在唐雅咋咋呼呼时露出笑容，会在贝贝讲解魂导器时认真倾听，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比如看到路边卖糖块的小贩，或闻到药草的清香时，眼神还是会骤然黯淡下去。
他没有向任何人倾诉全部的回忆，那些关于圣魂村的雪、月牙河的鱼、山坳小屋的烟火气，都被他小心翼翼地锁在心底。但他知道，贝贝和唐雅看懂了他的沉默，用他们的方式陪伴着他。
又是一个傍晚，霍雨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过当年和李月一起修炼的草坪。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四年前那个在圣魂村砍柴的少年。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晚霞的金红色让他想起她吻他时，天边的火烧云。
爱意值的提示音早已消失，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片被背叛冰封的角落，正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悄然裂开一条缝隙，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李玥说她会再回来。
霍雨浩握紧了口袋里的铜环，低声道：「……我等你。」
只是这等待里，除了愤怒和不解，还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期待」的情绪。
他不知道她何时会回来，以何种方式回来，但他知道，那个名为「李月」或「李玥」的女孩，早已在他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