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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那男人见剑尖抵喉,竟“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膝盖砸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闷响,脸上的怨毒瞬间换成了涕泪横流的哀求:“大侠!求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三岁孩童嗷嗷待哺,家里还有婆娘要养……您要是今儿个把小的杀了,他们一家子就得跟着饿死啊!”

这套说辞来得又急又密,像串炸响的鞭炮,把我整得彻底懵了。手里的七星剑影悬在他咽喉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方才还招招狠戾的对手,转瞬间就成了苦情戏里的主角,这转折实在让人反应不过来。

我定了定神,剑影依旧没撤,冷声道:“少来这套。你到底是谁?”

他抽噎着抹了把脸,哭丧道:“小的真是这学校的学生啊!”

“学生?”我挑了挑眉,语气更冷,“学生能有这般身手?还敢在学校里藏着短刃动杀招?快说,你是哪个门派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邪修?”说到最后三个字,我刻意沉下声线,周身的灵气也随之一凝,带着几分慑人的压迫感。

谁知那男人像是没听见后半句,只顾着把刚才的哀求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哭声更响了:“哥!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他们真的不能没有我啊!”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剑影又往前送了半寸,寒气逼得他猛地闭了嘴,“别再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是不是邪修?”

他这才慌忙摇头,脖颈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不是!小的绝不是邪修!”

“那你身上那股阴冷滞涩的气息是哪来的?”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破绽。

他愣了愣,忽然反问:“大侠,您说邪修身上是不是都有邪气?”

“自然。”我答得干脆。

“那您感觉到小的身上有邪气吗?”他梗着脖子追问。

我微一皱眉,凝神回想方才的感应——那股气息确实阴冷,却和邪修特有的那种带着腥甜的邪气不同,更像是常年浸在阴寒之地的滞涩感。我如实道:“我感应到的是阴冷滞涩的气息,并非邪气。”

“这不就对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这就证明小的不是邪修啊!”

绕了半天,倒是被他问住了。我压下心头的疑惑,又问:“那你是哪个门派的?”

“小的是阴山派的。”他低着头,声音小了些。

“阴山派?”这三个字让我心头猛地一震。我想起师傅那老头子曾提过,阴山派弟子行事诡谲,功法也多带阴寒之气,向来被正道视为异类,怎么会出现在这所普通学校里?

我眯起眼,语气里的怀疑更重了:“我听说阴山派弟子身上都带着邪气,你怎么没有?”

他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大侠有所不知,我们阴山派的功法,得修行到一定境界,体内的阴寒之气才会外显成所谓的‘邪气’。小的修为尚浅,还没到那份上呢。”

这话倒也说得通,但我仍有疑虑:“可我听闻阴山派弟子个个实力不俗,你方才的身手……怎么会这么弱?”

他被问得脸颊微红,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大侠您这话说的……谁不是从弱到强闯江湖练出来的?修为不都是一点点提升的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让我瞬间愣住了。是啊,修行本就没有捷径,谁不是从基础一步步往上爬?我自己不也还在历练中吗?凭什么要求别人一出手就惊天地泣鬼神?

正思忖间,肩膀上的白狐狸忽然动了动,大概是刚才的打斗耗了些力气,此刻竟顺着我的胳膊慢慢爬到怀里,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尾巴盖住鼻子,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我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它,指尖触到它温热的肚皮,心里那点紧绷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些。

但对眼前这男人,我依旧半信半疑。我轻轻掂了掂怀里的狐狸,沉声道:“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

他见状,忙不迭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令牌约莫手掌大小,质地像是某种阴沉木,正面用朱砂赫然刻着一个“阴”字,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一股与他身上相似的阴寒之气。

我指尖凝起一丝灵气探过去,触到令牌的瞬间,果然感应到一股属于阴山派的独特气息——和师傅描述过的特征完全吻合。看来他没说谎。

那男人见我神色稍缓,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大侠您是哪个门派的?”

“青城山。”我言简意赅。

他眼睛一亮,又带着几分警惕:“那小的怎么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

我便也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令牌。那是块温润的玉牌,正面刻着个苍劲的“青”字,边缘还缠着一圈细密的云纹。我将玉牌递给他,他连忙双手接过,指尖在牌面上轻轻摩挲片刻,又凝神感应了一番,这才恭恭敬敬地把玉牌还回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信服的神色:“果然是青城山的师兄。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师兄恕罪。”

我接过玉牌重新系好,看着他依旧跪在地上的样子,心里那点纠结又冒了上来——放他走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放吧,人家既亮了身份,又没显露出邪修的痕迹,似乎也没理由再扣着。怀里的狐狸睡得正香,温热的小身子贴着我的掌心,倒让我莫名冷静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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