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陆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心念苍生，难断红尘。长夜未明，此心永恒。一念红尘止纷争，山海无棱系苍生。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羲禾（永安殿下）：我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丐叔也在他手上
陆绎：人，我们必须得救，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羲禾颔首
房间外，接过陆阎王交给自己的迷烟，一管下去，看守丐叔的倭寇齐齐倒地，不费一兵一卒，羲禾二人安安全全地走进屋中
羲禾（永安殿下）：叔
羲禾喊了一声，快步上前为丐叔松绑
丐叔：乖孙媳，闻这味儿就知道你们要来
丐叔扯起嘴角，又看向陆绎
丐叔：锦衣卫的味儿，真是没白认你这个孙儿啊
陆绎没反驳，从药瓶里倒出解药递到他嘴边
丐叔囫囵吞枣地将药吃掉，和羲禾一左一右搀扶着脚底发软的陆大人，迅速撤离。三人特意从后门逃走，连带着还顺了客栈两匹马，原本羲禾想着丐叔正好可以与陆绎共乘，却不想因着未婚夫妻的关系，最后只能让陆绎环上自己的腰，由她来策马
片刻不停地赶至一处湖畔旁，丐叔才终于有功夫来检查陆绎的伤势，探过脉象后，他紧紧皱住了眉
丐叔：他中的是提纯过的蓝玉簪，没有解药
说着，将陆绎的袖口挽了上去
丐叔：孙媳儿，你看这根蓝线，很快就要逼近命脉了
只怕是时日无多啊
他的未尽之言羲禾何尝不知，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佥事最后落得个毒发身亡的下场？
羲禾（永安殿下）：叔，真的没办法了？连您说的医仙也没办法治吗？一定还有办法的，您就带我们去找医仙吧，求求您了
丐叔一屁股坐到陆绎身边，摇了摇头
丐叔：我那故人行医有个规矩，官家人不医
羲禾（永安殿下）：这还不简单，左右言渊身着便装，只要将腰牌取下不就行了
丐叔：那，那不是骗人家嘛
羲禾（永安殿下）：叔，这可是一条人命！！还是您亲孙儿的命啊！！您真得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亡么？
陆绎抬手拦下语气激动的羲禾
陆绎：既然大夫有规矩，我们也就不勉强了
陆绎直视羲禾
陆绎：我们回去吧
羲禾（永安殿下）：不行！！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就去要试试。言渊，本宫当初向你承诺过的，只要有本宫在的一天，这天就算塌了，本宫也要替你挡下
陆绎无言沉默，知道男人妥协了，为了说服丐叔，她赫然撩开衣袍行下跪礼
羲禾（永安殿下）：叔，您真的忍心看着您亲孙子去死吗？就当是孙媳逼您的，任何后果都由本宫一人承担，您就带我们去找医仙吧
羲禾正准备叩首，丐叔一把将她扯起
丐叔：这可使不得。好了，就按照你说得办，但是可说好了啊，不能说漏嘴，万一她要知道我骗她的话那就……
羲禾（永安殿下）：您放心，您一句话都不用说，她要是追究起来，全部责任都由本宫负
你怎可为我做到这般？唔，一声闷哼，陆绎气血攻心，腥气上涌，丐叔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急忙令羲禾去扶他，自己撑起了竹筏，三人上了水路
湖上的水很绿，绿得仿佛那就是一块无瑕的翡翠。船桨激起的微波扩散出一道道水纹，才让人感觉到船在前进，岸在后移，可这百般美好的景色，舟上三人却是无一人有闲情欣赏
羲禾时刻关注着陆绎的情况，对方稍一拧眉，都能让她惶恐不安，陆绎挑起苍白的嘴唇，不断安抚着
陆绎：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
羲禾（永安殿下）：本宫不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绎刚想开口，丹田处倏地发烫，紧接着便当羲禾的面喷出一口浊血
羲禾（永安殿下）：言渊！！！
羲禾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掏出绣帕，替他擦拭唇上血迹，陆绎微微勾了勾唇角，落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轻点两下
陆绎：没事
丐叔：怎么回事？
丐叔也不划桨了，赶过来查看情况
羲禾（永安殿下）：不知道……
羲禾心下猛地一紧，目光随之凝固，她的异常引得陆绎二人齐齐看去，竟是突然来了许多水蛇攀上了竹筏
羲禾怕蛇，怕到一见就会浑身僵硬
丐叔：这些蛇因血而聚，千万别伤了它们，血越多，蛇越多。只能用手抓了
陆绎感受到身边人的恐惧，主动伸出无力的双手将已经爬近的水蛇扔远，羲禾死死咬紧牙关，陆绎离得近，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陆绎：殿下，你看着我
羲禾（永安殿下）：本宫在，言渊
羲禾微启双唇，弯起嘴角，依言看向陆绎
陆绎勾唇回视
陆绎：别怕
刹那间，纵使对方面色苍白，气息不稳，却狠狠撼动了羲禾的心
好，她不怕
还在苦命清除水蛇的丐叔撇了撇嘴，这些小年轻谈恋爱也不知道看看环境
三人好不容易历经完水路，上了岸，据丐叔所言，只要二人穿过那枫树林，便能在尽头处找到医仙林菱的住所。陆绎无语接过丐叔找来的树枝作拐，羲禾在一边将两人的令牌和佩剑交给丐叔保管
丐叔：等会儿，你俩把这个粉抹上
丐叔掏出一罐药来，递给羲禾
丐叔：树林里面有很多的毒物，若被它们咬一口，你们俩肯定受不了
羲禾凑近闻了闻
羲禾（永安殿下）：石灰雄黄粉？
羲禾将药粉倒在手心里，随即小心翼翼地抬手，将药粉轻轻抹至陆绎双颊，啧，你别说，文渊皮肤竟然意外的滑溜，好摸，如是想着，羲禾又多摸了一会
陆绎挑眉，眨了眨眼
陆绎：殿下，摸够了么？
羲禾（永安殿下）：本宫就是想抹得匀称一点
羲禾笑笑，两手下滑，移到他的脖颈处，再次来回摩挲起来
陆绎喉结微动，淡定看她
羲禾（永安殿下）：好了好了
自己随意抹了两把，就要转身将药瓶还给丐叔，却被陆绎握住了手腕
陆绎：别动
对方语气低沉，她便真的不敢再动
陆绎：这里没抹匀
说着，陆绎面色沉静地用拇指抵至羲禾的嘴旁，轻轻抚弄着，所有感官全部聚集汇拢，被碰到的地方便开始发烫。羲禾屏息凝神，祈祷越发急促的心跳声只有自己能听见
丐叔：哟，孙媳儿，这就耳朵红啦？也太纯情了，想当年你丐叔我……
羲禾（永安殿下）：我们这就启程了
羲禾急急忙忙地将药瓶塞进丐叔怀里，同时拉下男人的大手
羲禾（永安殿下）：叔，您自己保重啊
不管身后丐叔跳脚，羲禾搀着陆绎“疾步”逃离，直到回头看不清对方身影后，她才放缓脚步，舒了口气。陆绎轻抬下巴，掩起嘴角上扬的弧度
陆绎：想好用什么借口了吗？
她捞起陆绎的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羲禾（永安殿下）：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从现在开始，言渊你就名正言顺是我家的了
陆绎低低嗯了一声
陆绎：你家的
陆绎声音里隐含笑意，羲禾不解为什么都虚弱成这样了，声音还能这么好听？！
羲禾忍住耳尖的痒意，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嗯了一声
二人走进枫树林深处，周围静谧得只有他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这份安宁却叫二人俱是皱眉，一路走来，他们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并没有见到丐叔提到过的各类毒物。虽不排除是雄黄粉的厉害，但仍然处处透露着诡异
“嘶嘶”五颜六色的毒蛇从四面八方闻风而来
陆绎上前一步，将羲禾挡在身后
陆绎：不用怕，我们身上抹了雄黄粉，只要不碰它们，不会有事的
羲禾（永安殿下）：好
羲禾点了点头，跟着他一步步向前试探，又是一条青蛇从天而至，迫使她紧紧攥住了男人的衣袖。陆绎侧头，他也知不能仅此安慰就驱除羲禾对于蛇的畏惧
陆绎：这一路我们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踩到蛇，殿下，我背你吧
羲禾（永安殿下）：不用不用
羲禾连连摇头，将手里的布料攥得更牢
羲禾（永安殿下）：我，我没事的
陆绎：不要逞强
羲禾（永安殿下）：明明是你不要逞强
闻言，陆绎勾唇
陆绎：担心我？
羲禾（永安殿下）：明知故问
陆绎：再怎么样，背殿下的力气还是有的
羲禾摇了摇他的衣袖
羲禾（永安殿下）：我真的可以，我们赶紧走吧
陆绎看了羲禾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劝
这荒山野岭的，蛇多不足为奇，只是种类繁多，只怕是有人故意将其圈养于此，以御外敌。自此，羲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战战兢兢的样子惹得陆绎暗自忍俊不禁，最后走到木屋门前时，倒真叫他们毫发无伤
羲禾重新搀扶起陆绎，两人走进庭院，恰在此时，有人缓缓走来，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穿白色绢花衫子，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嘴角边微含笑容
羲禾（永安殿下）：医仙娘娘，还望您能大发慈悲，救我夫君一命
女子徐徐抬眼看来
林菱：你们是如何找到此地的？
羲禾（永安殿下）：听说枫林坳住着一位医仙，能解世间百毒。我夫君中毒颇深，一路走来，已是寻遍沿途大夫，皆不得治，只能倚赖医仙救命
林菱：这里没有医仙
羲禾（永安殿下）：医仙娘娘，您就开开善心吧，这里放着各种药草，您身上又有药草味，妾身便知您就是那能救我夫君性命的医仙
林菱：你二人是夫妻？
羲禾抬头冲着男人露出浅笑
羲禾（永安殿下）：是
林菱：你们各是什么身份？他又是如何中的毒？
羲禾（永安殿下）：我们夫妻二人只是一介布衣，自小便一起习武，是师兄妹，长大了，感情越发深厚，就结为夫妻，云游四海
羲禾慢慢将之前编造好的身份道出
羲禾（永安殿下）：半个月前，我们来到了扬州城，却无意间发现了大量倭寇的藏身之处我家夫君正直正义，必是不能冷眼旁观。我们二人一合计，就决定悄悄潜入倭寇隐匿的村庄内，等摸清楚他们的行动轨迹，再下山报官。不曾想，就在我们快要潜伏成功的时候，倭寇头子突然出现，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我们二人抵挡时，夫君他为了保护我，以身挡下了对方的暗器，那暗器上有毒，夫君受伤，以我一人之力也难以抢得解药，便匆匆逃难至此。在路上，有幸听得旁人提到这枫林坳住着位医仙，我们便又寻到了这里
羲禾越说越想哭，声音逐渐哽咽
羲禾（永安殿下）：医仙娘娘，求求您了，救救我夫君吧，妾身真的不能失去我家夫君呐
如何以假乱真？自然是真中带假最为适宜
陆绎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揽过装哭的羲禾
陆绎：医仙，内人唐突了
闻言，羲禾更加卖力地缩在他怀里哭起来
林菱：他何时受的伤？
羲禾（永安殿下）：已经快七日了
林菱：你给他服用过什么药物吗？
羲禾（永安殿下）：我夫君服用过紫焱
林菱：紫焱？这紫焱可不是一般市面上能够买到的秘药，你夫君又是如何得来的？
闻言，陆绎眯眼，手下微微用力，羲禾轻点陆绎的胸膛，示意他放心
羲禾（永安殿下）：这紫焱真有医仙娘娘说得那么珍贵？
林菱：我又何必欺骗于你
羲禾（永安殿下）：妾身不敢，那紫焱还是我们来时，一名华衣男子听闻了我们的事迹，心生感慨，便赠与我二人一粒。我少时略微习过一些医术，能辨知那药无毒，又听对方说是解毒神药，才叫我夫君服下的
女子面色不变，一时竟叫羲禾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视线在陆绎二人身上扫视，但听她淡然出声
林菱：如果你愿意以命换命，你死，他活，我倒是可以考虑救他
羲禾顶腮，对方应是看出他们身份不对，才会有此一言，却总归，叫她松了口气
羲禾（永安殿下）：如果我答应，您便真能救他？又如何保证，在我死后，您不会反悔？！
陆绎：羲禾！！！
听到呼唤，羲禾偏头看了陆绎一眼，朝他微微颔首，复又转过头来，双眼直直凝视那女子
林菱：你信便信，不信我也无妨
羲禾拧眉，陆绎暗自攥紧双拳
羲禾（永安殿下）：您不怕我威胁您的性命？
林菱：你可以杀了我
女子将视线落到陆绎身上，却被羲禾闪身挡住，转而无畏地笑了笑
林菱：有这么好看的情郎陪我上路，我也不吃亏
羲禾秀眉微蹙，竟然肖想我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陆佥事？！
羲禾（永安殿下）：好，我答应您
羲禾脸色一松，眉眼舒展
羲禾（永安殿下）：您想让我如何死？
陆绎：羲禾！！！
这次，羲禾没有回头看他
她坦然接受生死的勇气让林菱不由得心生几分喜欢
林菱：你最怕什么？
她最怕什么？曾经的她一往无前，毫无畏惧，而现在，她更害怕陆绎因救自己而丢命
可惜，这个答案不会是对方想要的
羲禾（永安殿下）：蛇
林菱：蛇？可我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毒蛇，你又是如何走来的？
羲禾（永安殿下）：情之一字，当解万物
林菱：你倒是对他用情颇深
陆绎再也忍不住，冷冽的声线下是藏不住的虚弱
陆绎：医仙，我自己的命，不需要她来换
林菱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落回羲禾身上
林菱：如果你真愿意以命换命，我一定会让他活着
羲禾（永安殿下）：好
羲禾点头，在两人的视线中走出庭院，回到那满是毒蛇的枫树林中，也好，这样的景致才配得上做她的葬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