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如潮水
早读课的预备铃响时，教室还没坐满。吴舟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校服后领皱巴巴的，露出一小片泛红的脖颈 —— 他一整晚没合眼，脑子里全是简邂的影子，一会儿是高一简邂懵懂的画面，一会儿是昨天简邂讲题时的侧脸，越想越乱，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会儿，现在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简邂端着刚接的热水走回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脚步放轻了些。保温杯放在桌角时发出轻响，吴舟没动，呼吸却明显顿了顿，像是在假装熟睡。简邂的指尖悬在他的发顶上方两秒，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去 —— 指腹蹭过柔软的黑发，能摸到发丝间残留的些许汗意，是失眠熬出来的。
“醒醒，快早读了。” 简邂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裹在教室的嘈杂里。
吴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抬头，眼睛里还蒙着层水雾，睫毛湿漉漉地颤着。他撞进简邂的目光里，对方的瞳孔边缘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紫光，快得像错觉。“我……” 吴舟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刚想解释自己没睡，脸颊却先红了 —— 刚才那一下摸头的触感还留在发顶，暖得让人心慌。
简邂没追问，只是把保温杯往他那边推了推：“喝点热水，看你嗓子哑的。”
吴舟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心里又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低头拧开盖子，热水的雾气模糊了眼镜片，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慌乱 —— 明明昨晚还在心里告诉自己 “别再在意简邂”，可就这一个摸头的动作，一个递水的细节，就让他之前筑起的抗拒又松动了半截。
没过多久，早读铃声尖锐地响起，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站起来翻课本。吴舟却还趴在桌上，脑子里的困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刚才那阵慌乱过后，疲惫感更重了。他没听见铃声，也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动作，只是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想再眯一会儿。
简邂站在旁边，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影，眉头微蹙。他没料到会困到这种地步。手指刚要再次碰他的胳膊，就看见语文老师抱着教案从后门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离他们这排越来越近。
“吴舟，起来。” 简邂的声音急促了些，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吴舟猛地惊醒，抬头时正好对上语文老师看过来的目光，吓得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 “吱呀” 声。“对、对不起老师！”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镜滑到鼻尖上，慌乱中去扶，却差点把桌上的保温杯碰倒。
简邂眼疾手快地扶住杯子，顺手把他的语文课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低声提醒：“翻到《登高》那页。”
语文老师的目光在吴舟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简邂，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下次注意。” 说完转身走向讲台。
吴舟后背已经惊出一层薄汗。他偷偷瞥了眼简邂，对方正低头看着课本，晨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课本上，安静得像幅画。吴舟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刚才简邂扶杯子、提醒他翻页的样子，在脑子里反复回放，连困意都消散了些。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可目光总忍不住往简邂那边飘。读课文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嘴唇在动 —— 他听见简邂的声音了，清隽又平稳，每个字都像落在心尖上，让他忍不住跟着走神。
“吴舟，你来读一下‘万里悲秋常作客’这句。” 语文老师突然点名。
吴舟猛地回神，站起来时又差点带倒椅子。他盯着课本上的字，脑子却一片空白，刚才走神太厉害，根本没记住读到哪里。就在他窘迫得脸发烫时，简邂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点气流的温度：“第三段第二行。”
吴舟赶紧顺着提示找到句子，结结巴巴地读了出来。读完坐下时，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偷偷看向简邂，对方却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继续专注地看着课本，只有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些。
坐在不远处的常景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手里的钢笔被攥得指节泛白。他看到简邂摸吴舟的头，看到简邂提醒吴舟翻页，看到简邂帮吴舟解围 —— 这些动作，以前简邂只会对他做。常景天的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又闷又疼，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课本，不敢再往那边看。
早读结束后，同学们纷纷趴在桌上补觉。吴舟也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 刚才简邂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打转，还有那抹若有若无的紫光，总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芽。
“还困吗？” 简邂的声音突然响起，手里拿着一包薄荷糖，递了一颗过来，“含一颗，能提神。”
吴舟接过糖，指尖碰到简邂的手指，凉得让他心里一颤。“谢、谢谢。” 他把糖塞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困意，却没驱散心里的慌乱。
简邂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整理笔记。他知道，吴舟的抗拒正在一点点瓦解，昨晚的失眠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让这份 “在意” 变得更深刻，让吴舟彻底离不开他 —— 就像高一那年，吴舟毫不留情地疏远他那样，他要让吴舟也尝尝这种 “身不由己” 的滋味。
吴舟含着薄荷糖，偷偷看着简邂的侧脸。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像一道无形的线，把他们紧紧连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这道线其实是简邂用系统编织的网，而他，已经一步步走进了网中央，再也逃不出去。
——
早读铃声响起，简邂便起身往后走。
常景天的头搭在落在桌上的手上，眼睛一直悄咪咪地看着简邂，看到简邂往后来，眼睛亮了起来。却又假装睡觉，把头埋进了手肘里。
“常景天。”简邂拍了拍常景天的头。
常景天只是摇了摇他的头，发出了一声软乎乎的“干嘛。”
“来个薄荷糖。”
“哟，今天换口味了，不吃你那青苹果了?”常景天把脸抬了起来，依旧搭在桌上看着简邂。
“试试。”
简邂如愿得到了薄荷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