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针尖和麦芒
清晨的积水在地上反着油光,沈瓷一头头发枕头上散开,像一团正在融化的雪。
我捏着刚从典当行换来的十一万多的钱,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滑动——考研报名的支付界面和药店的配送订单在眼前交替闪烁。
沈瓷:"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难得这么久"她冷笑着说,盯着我手里的一小摞钞票。她醒着的时候很凶,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刺来,我手一抖,钞票滑落,在地板上掉落。沈瓷半倚在床头,病号服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凹陷,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黑夜里的猫科动物。我下意识攥紧钞票。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肤里:"这么少?"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喉管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菜鸟。"
我,林辛:“我用了三千多给你买了药,剩下的等下转你,一共十万多,没比你预期的少。但也尽力了”我不卑不亢,等她变脸。可没想到她啥也没说,也没要我转账给她。
“我不方便用转账和手机,等下那你去找房子吧,这里不安全,楼下是烧烤店的煤气罐”她竟然这么说,我呆住。
典当行的玻璃柜台倒映出我扭曲变形的脸。老板第五次用绒布擦拭那块伯爵表,表盘在射灯下泛着冰冷的蓝光。手机屏幕亮起,房东的催租信息带着三个红色感叹号跳出来。
"要不要出手?你该不是偷的吧"老板的视线在我和手表之间来回扫动。
我的手指在抖。这足够我两三年的学费和房租生会费,或者买沈瓷药单上那些进口抗生素,或者我回去她已经死了?玻璃反光突然扭曲成昨夜沈瓷咳血的画面,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嘴角滑到皮肤上很恐怖。
“重要的是这表是限量版,有的是人要,你加点,要不我直接去---。他们说打车送过去加8000”我说了自己家门口那个典当行,市里当然贵一些。我开始伸手去取表,最后老板加到十一万五千帮我典当,转账六位数,零头都给我现金。就是手里这些钞票。
看见到账的数目和手里的钞票,我差点撞了门口的展示架冲出去,老板怒气冲冲的让我别撞死了。这一次我直接去了药房买那些处方药,很贵,三天就三千块。
回到家,出租屋门口堵着穿人字拖的房东,他正用我的毛巾擦手,病历单上"慢性粒细胞白血病"那几个字上烫出焦黄的洞。
"带个痨病鬼住我这?"房东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晦气!你是不是要加钱啊,要不然你们今天就滚蛋"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沈瓷裹着被单站在门缝里,瘦得像个竹竿,但眼睛亮得像是能剜人肉:"2019年11月你改建阳台,2020年6月加装隔断...。疫情限制期内你把这层三间房子租给11个外地女孩子,没有申报违规群租还都没打疫苗。现在你违规租赁半地下室明火给了烧烤摊做餐饮,已经半年多了"她报出一串精确到小数点的数据,"要住建局来看看你的消防通道和旁边这鸽子笼一样的隔断间"
房东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骂咧咧拿起什递给他的两千块走了。沈瓷没站住差点栽倒,我接住她时摸到满手的冷汗,病号服后背全黏在突出的脊椎骨上。
城里专科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中药的苦涩。实习医生对着沈瓷的化验单直摇头:"这白细胞数值...得马上转专家会诊..."于是沈瓷进去见等专家。
我在医院挂号的地方换专家号,穿皮衣的男人堵在门口,脖子上的金链子在日光灯下反着刺眼的光。他的视线在我面前,突然咧嘴笑了:"林小姐?借一步说话。"
消防通道里,他掏出一叠钞票:"一万块,你逼走那女人,我带走她自然有人照顾她"崭新的纸币边缘割着我的指腹。
我说我就是这家医院的专业陪护,今天是给其他人排队,等下要去楼上住院处安排一下另外的病人上厕所。然后就带他去找沈瓷。于是皮衣男在旁边等着,我转身找护士带纸条给沈----皮衣男找到我了,你先躲起来我甩掉他。
我带着皮衣男先收了500定金,去了我考研的大学周边的小酒店,都是准备考试的学生,很多都没有用自己身份证入住。我就让皮衣男在这里等,说自己昨天送她到这里收了一千块就安排她住下了,别的不知道。柜台小男孩是我一起打工被辞退的工友,我这么说他也配合说那女的一早去买药了,没行李估计去购物了。
皮衣男就在旁边的过道等着,我说耽误自己的兼职就去要回医院。成功甩掉坏人。
两个小时我穿梭在城市所有人多的地铁最后回家,沈瓷的行李箱早已收拾好,她正把什么倒进马桶冲走。"走!"我把从皮衣男身上顺来的钱包扔给她,里面有个繁体“鼎尊”的烫金logo, 这香港人没了证件估计没办法到处找沈瓷了,重要的是他的现金和手机都在我这里了,他也要体会一下没钱的感觉
沈瓷突然笑了,惨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牛逼啊,菜鸟同学"那人手机屏幕亮起,香港有新闻推送下还有人一直给他指令、
“都打包好了,你的家当”沈瓷给我一个地址是郊区某处的定位和什么“先祖贵宅”的广告。
“郊区农村安置的小别墅,用你名义租的,五千一个月,租了一年。原来的屋主是一对老夫妻,儿子在美国不回来了。他们一前一后在这里去世以后,陪护的人一走这房子就没人管,这是村里偏僻的拐角位置不怎么好就想长租给人放骨灰,但是其他邻居也不愿意就空了两年。反正这些事情我不怕。你怕不怕?这拎包就能入住”她诙谐的说着。一小时后到达鬼宅别墅,霉味被沈瓷喷的香水粗暴地盖住。她推开阁楼的老式木窗就看见两位老人的遗像,夕阳把珠江染成血红色。地上"私人领域,禁止入内"的告示牌被她一脚踢开,露出底下崭新的防盗锁。
"这是..."
"我在医院认识的卖墓地的妇人顺带卖这种宅子,她安排好的。这样够安静的,没人敢打扰"沈瓷的手指抚过窗框上刻着的小字,那行已经模糊。窗外最后一道夕阳掠过珠江水面,在对岸金辉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不一会一个胖女人到来,我转账她收钱,也没有多余的话。真好,我住上别墅了。
沈瓷:“如果我死了,你拿着这个”她给我一封信,是类似免责的遗嘱,所有的一切都由我处理,没有任何纠纷且精神在正常的情况下做的安排。在证明人那里我看到一个英文名和一个境外的手机号。
“我的钱都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陪护,我护着你以后不用再怕被人欺负。但是有条件,你要学习做饭,而且你不能像现在这样无效的浪费自己。”她说着,和我击掌为盟。
“那我?”我本来想问什么,但是她已经打开了冰箱,满满的想必是女人买好塞进去的。
“第一课,做海鲜粥。今天你去买你喜欢的化妆品和衣服,我要你光亮新鲜的做个万人迷”她说到做到,这一天我学会了隆重的做粥,穿着低胸丝绸裙子学会飒飒的走路,而且目中无人的抬头挺胸。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