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重逢】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伊恒蝶的床榻上洒下斑驳银纹。
她翻了个身，丝绸被面随着动作窸窣作响，可无论怎么调整姿势，脑海中那张稚嫩却坚毅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那是八年前，在人类城镇匆匆一面的龙皓晨。
那时她还是个躲在父亲斗篷下的小丫头，偷偷掀开布料缝隙张望，正撞见龙皓晨攥着木剑与同龄人比武。
阳光落在少年汗湿的发梢，折射出细碎光芒，他眼底燃烧的斗志与对胜利的渴望，像火种般点亮了伊恒蝶的视线。
“原来人类的孩子，也可以这么勇敢。”她当时攥着父亲衣角，小声呢喃。
“他现在...还在坚持练剑吗？”伊恒蝶将脸埋进柔软的羽毛枕头，声音闷得发虚。
记忆里龙皓晨挥剑的模样与迪伦训练时的身影渐渐重叠，不知现在的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在为守护重要的东西拼命成长？
吱呀——
房门轻响，阿黛西端着热牛奶走进来，见伊恒蝶辗转反侧，轻笑出声：“小姐又在想心事？”温热的瓷杯塞进她手里，奶香混着蜂蜜的甜腻驱散了几分思绪的阴霾。
“阿黛西姐姐，”伊恒蝶摩挲着杯壁：“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儿时认识的人类重逢，他还会记得我吗？”
阿黛西微微挑眉，指尖拂过少女散落的银发：“能让小姐挂念这么久的人，一定很特别。”她在床边坐下，语气带着回忆的温度，“当年大人初建十二圣卫时，我们也不过是一群散落在大陆各处的孤魂。可大人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故事，甚至喜好——就像小姐记住那个少年一样。真正重要的相遇，时间是冲不淡的。”
伊恒蝶低头抿了口牛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心底。她忽然想起分别时，龙皓晨转身前匆匆回望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眼底。那时她还不懂，原来一眼之缘，也能在心底种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窗外传来夜枭的低鸣，阿黛西替她掖好被角：“快睡吧，说不定梦里，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待房门重新闭合，伊恒蝶轻轻闭上眼。黑暗中，龙皓晨挥剑的身影与迪伦的教导、母亲温柔的抚触、父亲沉睡的面容一一闪过。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嘴角不自觉上扬——或许有一天，当她足够强大，就能走出亡灵圣殿，去寻找那个记忆中的少年，亲口告诉他：“你看，我也长成了勇敢的人。”
———
伊恒蝶站在皓月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被眼前的景象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不同于亡灵圣殿的幽暗，街道两旁悬挂着五颜六色的魔法灯，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片，烤面包的香气混着鲜花的芬芳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握紧了裙摆。
“小心！”一声惊呼传来，伊恒蝶猛地回神，只见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朝着她冲来。千钧一发之际，她腰间的骨杖自动散发出黑雾，在身前凝成一道屏障。马车撞在屏障上发出轰然巨响，惊起一片哗然。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伊恒蝶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澄澈坚定的眼眸。
龙皓晨穿着朴素的剑士服，腰间佩剑泛着冷光，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努力回想她的身份。
伊恒蝶心跳如擂鼓，喉头发紧：“龙皓晨，你...你还记得我吗？八年前，在奥丁镇，我们见过一面。”她紧张地攥着骨杖，生怕对方早已将自己遗忘。
龙皓晨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你是那个吹玉笛的小女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都长这么高了。”他挠了挠头：“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变化太大了。”
伊恒蝶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眶却微微泛红：“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这些年，我一直记得你挥剑的样子，那么勇敢，那么坚定。”她顿了顿，“我听说你在这里，就想着一定要来见你一面。”
龙皓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我的样子能给你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不过，你来皓月城是旅行吗？这里最近可不太平，魔族时不时会骚扰边境，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还是要小心些。”
———
龙皓晨转头看向伊恒蝶：“先去骑士圣殿吧，那里最安全，而且，我也想让你看看我训练的地方。”说着，他率先朝圣殿方向走去，步伐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伊恒蝶小跑着跟上，裙摆掠过街边绽放的风信子，惊起几缕淡淡的花香。两人并肩而行，偶尔低声交流着方才战斗的细节，龙皓晨还不时指着街边的建筑，给她介绍皓月城的风土人情。
远远望见骑士圣殿巍峨的拱门时，一道爽朗的女声突然从后方传来：“哟，龙皓晨！这是哪来的漂亮妹妹，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伊恒蝶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火红铠甲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奔来，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阳光洒在她利落的短发上，映得整个人明艳夺目。
还未等龙皓晨开口，少女已经上下打量起伊恒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啧啧，银发棕眸，这模样可不常见，弟弟，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漂亮女朋友，连姐姐我都不告诉？”
龙皓晨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慌乱摆手：“姐！别乱说！她...她是我多年前在奥丁镇认识的朋友，今天刚重逢！”
“朋友？”李馨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凑近伊恒蝶，“妹妹别怕，他这人老实巴交的，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气！”说着，还朝龙皓晨眨了眨眼。
伊恒蝶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脸颊也染上淡淡红晕：“李馨姐姐误会了，我和龙皓晨真的只是朋友，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一直想再见见他，顺便...也想看看骑士圣殿。”
“原来如此！”李馨恍然大悟，却仍不依不饶地撞了撞龙皓晨的肩膀：“行啊你，这么有魅力，时隔多年还有漂亮姑娘专门跑来看你！走走走，姐姐带你们进去，圣殿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稔地搂住伊恒蝶的肩膀，热情地介绍起沿途的建筑：“瞧见那座塔楼没？是骑士们练箭的地方；前面那片广场，每天都有实战演练...”
龙皓晨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伊恒蝶被李馨逗得笑个不停，偶尔插几句话，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温暖。
穿过拱门时，伊恒蝶仰头望着圣殿内高耸入云的骑士雕像，耳畔是李馨生动的讲解，身旁是并肩而行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