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林诡藤
刚踏进后山的林子,脚下的草就比外面软了些,沾着的黑灰被晨露浸得发黏,踩上去“咕叽”响,像踩着泡发的旧棉絮。张老汉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块桃木牌,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的雾,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雾不对劲,往常这个点早散了。”
西施把玉镯往手腕上又推了推,镯子的白光比刚才弱了些,却还能照见身前两步远的路。她瞅着旁边的树,树皮上沾着些细碎的黑渣,用指尖碰了碰,渣子立刻化成灰,飘进雾里没了影:“这些树怎么看着没精神?叶子都发蔫了。”
镜走在她身边,刀鞘上的黑壳还没刮掉,时不时用刀背敲敲树干。每敲一下,树身就抖落些黑灰,像是怕疼似的:“是那些黑雾吸了树的精气,再走下去,怕是连草都要枯了。”
汉子推着车跟在最后,车斗里的硫磺罐晃得叮当响。他突然“哎哟”一声,停下来揉了揉脚:“刚好像踩着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西施回头看,雾里隐约露出个土黄色的角,像是陶片。镜蹲下身,用刀鞘拨开草,底下果然埋着半块陶罐碎片,边缘沾着黑渍,和张老汉屋里的坛子一模一样:“又是这种坛子,看来这林子里埋了不少。”
张老汉脸色更白了,攥着桃木牌的手都在抖:“我……我只挖了一个,没想到这林子里还有……”话没说完,前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断了。
雾瞬间浓了些,连身边人的脸都变得模糊。镜立刻把刀抽出来,刀身还带着昨晚的焦痕,在镯光下泛着冷光:“谁在那儿?”
没有回应,只有风卷着雾往这边涌,带着股腥气,像发臭的鱼。西施往镜身边靠了靠,镯子的白光又亮了点,照见不远处的树后,有个黑影晃了晃,快得像阵风。
“别躲了!”汉子把推车横过来,手按在油罐上,“出来!”
黑影没动,倒是旁边的草突然“簌簌”响起来,从雾里钻出几根藤蔓,绿得发黑,尖上还沾着黏液,直往张老汉缠去。镜反应快,刀光一闪,藤蔓被劈成两段,掉在地上还在扭动,黏液沾到草叶,立刻把草烧出个黑窟窿。
“这藤蔓不对劲!”西施赶紧往地上撒硫磺粉,粉粒碰到藤蔓的断口,立刻冒起白烟,藤蔓的扭动瞬间停了,像被冻住似的,“沾了硫磺就不动了!”
汉子立刻从车斗里抓出大把硫磺粉,往四周撒:“大家别分开,跟着我走!”他推着车往前挪,车轮压过草叶,时不时碾到埋在地下的陶片,发出“咔啦”的脆响。
走了没几步,前面的雾里突然传来“呜呜”的声,像有人在哭。张老汉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是……是那东西的声音!我挖坛子的晚上,就听见这哭声!”
镜把刀举得更高,镯光顺着刀身往前照,隐约看见前面的树干上,缠着厚厚的藤蔓,藤蔓中间裹着个东西,黑乎乎的,像是个人形。她刚要往前走,西施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别过去!那藤蔓在动!”
话音刚落,藤蔓突然猛地张开,露出里面裹着的陶罐——比张老汉屋里的那个大两倍,罐口没盖红布,正往外冒黑灰,那些灰一碰到空气,就变成细小的黑点,围着陶罐飞。
“原来根在这儿!”镜的分身飘过去,镜面对着陶罐,映出罐子里的景象——里面塞满了黑灰,还泡着几根干枯的藤蔓,“这罐子是源头!”
汉子立刻把油罐递过来:“烧了它!”镜接过油罐,往罐口泼去,油顺着黑灰往下流,刚要拿火折子点,藤蔓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黑蛇,直往她缠去。
西施赶紧把玉镯贴在身前,白光猛地亮起来,形成道半透明的墙,藤蔓撞在墙上,发出“噼啪”的响,缩成一团。张老汉也举起桃木牌,牌上的“镇”字泛出红光,逼得藤蔓又退了些:“快点火!”
镜趁机摸出火折子,“呼”地吹亮,往陶罐上一扔。油遇着火,瞬间烧起团大火,陶罐发出“滋滋”的响,里面的黑灰被烧得冒青烟,藤蔓也跟着烧起来,发出刺鼻的焦味。
火越烧越旺,雾被热气冲得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树影了。镜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陶罐慢慢烧裂,黑灰被烧得干干净净,才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
汉子瘫坐在地上,抹了把汗:“这林子可真邪门,比昨晚的黑雾还吓人。”张老汉也缓过劲来,把桃木牌揣进怀里:“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官道,那边干净,没这些东西。”
西施看着地上的灰烬,又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白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亮度:“走吧,趁着天还没热,赶紧出林子。”
四人重新上路,这次雾散得快,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地上,暖得像团火。汉子推着车,车斗里的药材包虽然沾了点灰,倒还完好。镜走在最前面,刀鞘上的焦痕在阳光下很显眼,却没再出现黑沫子。
走了一会儿,前面果然出现了官道的影子,路面干净,连草都长得精神。张老汉指着前面:“到了!过了这官道,再走两天就能到县城,那边安全。”
西施望着官道尽头的阳光,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这一路遇到了不少邪祟,但好在大家都在,总能想出办法。她碰了碰镜的胳膊,轻声道:“前面的路,应该能顺当了。”
镜回头看她,嘴角弯了弯,露出点难得的笑。风从官道上吹过来,带着麦香,比林子里的腥气好闻多了。四人顺着官道往前走,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再也没被雾分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