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111

马嘉祺那句宣告着新任务开始的话语，并没有带来任何应有的振奋或决绝。

它出口的瞬间，便沉入了这片狭小空间里。

声音没有激起一丝回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浓稠的介质吸收殆尽。

那种介质，是早已化不开的绝望与疲惫，正无声无息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包括声音，也包括希望。

时间在这片被隔绝的空间里，仿佛彻底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到极限的橡皮筋，紧绷，却又毫无弹性，随时都会在寂静中崩断。

严浩翔依然靠在粗糙的岩壁上。

他低着头，视线凝固在自己那只受伤的右拳上。

不久前因愤怒而剧烈充血的双眼，此刻已经黯淡下去，只剩下烧尽后的灰烬。

拳头上，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凝固的血液与破裂的皮肉、沙石的碎屑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肮脏而坚硬的黑红色甲壳。

一阵阵迟钝的、又痒又痛的感觉从伤处传来，随着微弱的脉搏，一下下地刺激着他几近麻木的神经。

这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清晰，却又衬得周围的一切都荒谬绝伦。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曾引以为傲的力量，他千锤百炼的格斗技巧，他足以撕裂钢铁的爆发力，在这场诡异的战争中，都失去了意义。

他们的敌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规则”，是“概念”。

他所有的战斗素养，都被简化成了一个苍白而可笑的数字，一个在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的参数。

无力感像是一片冰冷的海水，缓缓没过了他的头顶，让他窒息。

宋亚轩的手还死死地攥着那个冰冷的“信标”。

那东西的金属外壳上，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股寒意顺着他的右手手指，钻进他的皮肤，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攀爬。

它仿佛与他那条已经彻底坏死、失去所有知觉的左臂，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连接”，正在通过这件物品，在他身体的两端被强行建立起来。

一边，是代表着活物的、尚有余温的右手血肉。

另一边，是代表着“神之骸”的、属于死物的左臂残骸。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拙劣工匠强行扭曲、拼接起来的怪物，一半属于生，一半属于死。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慢慢地，适应了这种感觉。

那种来自左臂的、属于“无”的空洞感，和来自右臂的、属于“连接”的冰冷感，正在他体内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正在习惯成为一个怪物。

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却连干呕的力气都没有。

刘耀文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

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用双臂环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试图用这种最原始、最幼稚的姿态，来隔绝外界所有那些正在逼疯他的感官信息。

但他失败了。

彻底地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