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044

那股动物脂肪被小火慢慢熬炼时所特有的油腻焦香，构成了这股气味的主调，浓郁而霸道，直接钻入鼻腔深处。

腐烂水果被过度发酵后散发出的那种带着酸腐气息的甜味，则是它的辅调，缠绕在主调周围，让那股油腻感变得更加令人反胃。

然而，在这两种已经足够挑战人类忍耐极限的味道之下，刘耀文敏锐的嗅觉又捕捉到了第三种，也是最让他感到不安的味道。

那是一种极其淡薄，几乎要被前两种味道彻底掩盖的，铁锈的味道。

这种铁锈味并非来自老旧的金属，而是更接近于血液暴露在空气中氧化后产生的腥气。

它混合着刚刚熄灭的劣质木炭所特有的那种干燥的、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几种味道组合在一起，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荒谬而恐怖的画面。

像是有什么人，正在用一堆篝火，烤着一块巨大而生了锈的铁。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他自己的胃里便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阵剧烈的酸水。

他强行咽了下去，喉咙里火辣辣的，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警惕和凝重。

林念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殿后。

她的脚步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雪花，踩在沙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她的体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像一个最忠实的、最冷静的幽灵，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丁程鑫的背影，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和专注。

她没有去看那座越来越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沙丘。

那座沙丘是客观存在的威胁，但此刻，更让她在意的，是团队内部那根紧绷的弦。

她的视线像两把最冷静、最精准的心理学手术刀，分别落在了她前面那两个男人的背影上，进行着无声的剖析。

丁程鑫的背影是僵硬的。

那不是因为寒冷或者疲惫，而是一种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僵硬。

那是一个人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和肌肉，去对抗内心深处那如同实质般的巨大恐惧时，才会呈现出的一种近乎于痉挛的状态。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用尽全力抵抗着向后逃跑的本能。

刘耀文的背影则是紧绷的。

那是一种充满了攻击性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像是猎豹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收缩的肌肉。

他就像一张已经被拉到极限的脆弱弓弦，任何一丝额外的压力，都有可能让它在下一个瞬间彻底崩断，无论是射出致命的箭，还是弦断人伤，都是未知之数。

林念姬的嘴唇几不可查地抿了一下，这是一个她用来平复内心波动的微小动作。

她的心里，第一次，对丁程鑫刚才那个近乎于疯狂的举动，产生了清晰而明确的怀疑。

砸碎【幻象辨识仪】，这个决策在当时看来是斩断幻象干扰的唯一途径，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但是现在，看着丁程鑫用自残的方式来维持所谓的“清醒”，看着刘耀文被未知的气味刺激得如同惊弓之鸟，她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