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035

这个印记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尖叫，用最刻薄的语言嘲讽着他不久前做出的那个选择。

活下去。

这个选择听起来是多么的正确，多么的符合逻辑，多么的无可指摘。

可为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他好像彻底选错了方向。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高高在上、无影无形的系统，正在它那由无数冰冷代码构成的庞大中枢里，发出了一声轻蔑而又满足的嗤笑。

那笑声穿透了数据的壁垒，直接在他的耳边响起，充满了对他的愚弄和嘲弄。

严浩翔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步伐沉重而坚定。

他的背上背着马嘉祺。

那个曾经如同山岳般可靠，为他们所有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被掏空了所有棉絮的破旧布偶。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地趴在严浩翔宽阔的后背上。

马嘉祺的脸颊侧枕在严浩翔的肩窝里，被颠簸带着轻轻晃动。

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带着一股浓重刺鼻的药剂味道，一下又一下地喷洒在严浩翔的脖颈皮肤上。

这种感觉很痒，同时又很滚烫。

那灼热的气息仿佛不是来自一个人的肺腑，而是从地狱的熔炉中喷出，烫得严浩使翔的心脏一阵阵地抽搐发紧。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后背像现在这样沉重过，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他清楚地知道，这上面背负的，早已超越了一个人的体重。

那是他们这支队伍全部的过去，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经历的记忆与情感。

同时，那也是他们所有人仅存的，对于未来的全部寄托与期望。

贺峻霖走在严浩翔的左侧。

他的脚步声几乎与严浩翔完全同步，分毫不差，就像一个忠实地追随着主人的影子。

他其实并没有在看前方的路，沙漠在他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色块。

他的全部视线，他所有的精神与注意力，都死死地黏在了马嘉祺那只无力垂落的、没有受伤的右手上。

那只手随着他们的步伐在空中轻轻地摆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每往前走上十几步，就会不受控制地、近乎本能地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

他的指尖冰冷，轻轻搭上那只手更加冰凉的手腕皮肤。

他在那里寻找着，感受着那道被他用尽了所有医疗手段才勉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微弱脉搏。

每一次，当他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一下，虽然微弱却依旧在顽强跳动的生命迹象时，贺峻霖才感觉到一丝真实。

他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饱受煎熬的心脏，才能稍稍地落回到胸腔里，哪怕只是停留那么一小会儿。

然而，这短暂的安宁很快就会被新一轮的担忧所取代。

在下一次伸手探寻之前，那颗心会再次被高高地吊起，等待着下一次的审判。

这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用最残忍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