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的困难
熹微晨光里，于晓奋力一托，通体雪白的鸟儿就扑腾腾拍打翅膀，飞向高远的蓝天。
于晓笑着目视猫头鹰化成天边的一个小点消失不见，心情极其愉悦。
她真的很开心，利用人造幽灵体穿梭时空这一课题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经过多次实验，他们已经能够以于晓为蓝本，成功构建出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伪幽灵体。
于晓将它们命名为倒影，寓意为镜像一样对本体的倒映，以贴合勒梅夫妇的习惯。
如果是于晓自己，当然更愿意称这些复刻她思维思想的产物为——数字生命。
“在想什么？”于晓身后，尼可·勒梅推开门。
“在想幸好我没有凌驾于其他情感之上的求生欲，不然把倒影投放回过去肯定会造成灾难性后果。”于晓走进餐厅，全自动魔法厨具正在自己烹饪美食。
“很有自信嘛。”佩雷内尔坐在桌前喝汤，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说。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于晓在餐桌边坐下，眼睛被屋内升起的烟火气熏得暖洋洋的，“当然我希望这句话永远不要用到伤害无辜上。”
“是这个道理。”尼可·勒梅也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喝起来，虽然手抖得厉害，但他都习惯了，到底还是没洒出去。
三个人坐在餐桌边上，把鲜美的汤和热腾腾的菜肴吃进肚子里，随意闲聊着，仿佛普通的一家三口。
“屋子好像升级了很多我没见过的魔法道具和纹路，有没有留图纸？”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特地记下来了。”
“就在书房里，你到时候可以拿去学校研究。”
“说起来几次实验都没有问题，理论上也找不出什么缺陷，我认为可以开始尝试刻录了。”
“不行吧。”于晓表示反对，“目前的实验全都是以我为蓝本，误差概率很大，难道不应该再找其他人来多走几遍实验流程，捕捉共通性进行泛化设计，构建出真正具有普适性的体系以后再进行刻录实操吗？”
尼可和佩雷内尔听得迷迷糊糊，一些专有名词通过字面意思倒是能理解，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却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要有那个什么……普适性？”
面对这个灵魂拷问，于晓也一脸茫然：“什么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设计装置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用……”
“就是给你一个人用的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彼此在最终目的上有些许偏差。
佩雷内尔哑然失笑：“道恩，最开始的时候，可是你最先担心这个装置会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毕竟扭曲时间造成的破坏性不可估量。”
“是，但是——”
“就是这样了，如果做成通用款，这种纯粹的工具属性和能带来的巨大利益，足以让数不清的人铤而走险。”
于晓放下碗，下意识想去抓头发，立刻又想起现在在餐桌上，于是改成摁了一下太阳穴：“是这样，但是这样岂不是很不稳定吗？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即使还有人能把装置拆解明白，这个装置也要报废一段时间，更何况现在炼金术式微，也很难找到可以传承这项技艺的人才……”
于晓详细讲述了她的理由，然后就发现勒梅夫妇从开始的惊诧，很快变成了然，继而变成无奈。
他们没有打断于晓的讲述，只是在她讲完以后，由衷感叹道：“道恩，你以前的家庭氛围一定很好。”
于晓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勒梅夫妇，这和家庭氛围有什么关系？况且她父母都是孤儿，工作还十分忙碌，虽然她认为这算不上糟糕的家庭氛围，但也和很好搭不上边吧？
佩雷内尔解释道：“你说的技术进步、人类解放都很好，但前提是你能找到可以信任的，可以托付的人。”
“但是道恩，这样的人是很难找的，首先是少，其次是很难遇到，把知识扩散出去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黑魔法这种伤人伤己的禁忌。”
于晓张嘴想说些什么，佩雷内尔抬手拦住她：“我知道你想说这不是黑魔法，但你现在做的这份研究一旦流传出去，能造成的影响和破坏比黑魔法还要大。”
“还记得那个曾经搞乱过时间的缄默人吗？她之所以会捅出那么大篓子，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专门研究时间魔法的缄默人，不明白她出发前那些条例和限制的真正意义，在第一次违反规则却没有直观看到影响后，胆子越来越大，肆意改变她所遇到的人的命运，才会对时间造成了重大打击。”对于这种重大事件，勒梅夫妇知晓的消息比明面上公布出来的要多许多，因为这么严重的事故，发生时不可能不请这对阅历最丰富、对炼金术了解最深刻的夫妇。
“所以你明白吗？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轻视知识与客观规律、眼里只有自己欲望、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蠢货。”佩雷内尔说这话时堪称刻薄，“你将知识留给他们，他们不愿理睬，但当你留下可以供任何人使用的成品，就必然造成哄抢。就比如老魔杖在历史上掀起的腥风血雨。”
“道恩，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些知识在这个世界不能得到延续，我们可以将主要理论收藏在霍格沃茨禁书区。”尼可配合自己的妻子，劝告于晓，“有需要的人自然会费心去钻研，但我们不能让他们可以按照我们的手稿轻易做出成品甚至是有直接掠夺成品的机会，那对你没有好处，对这个世界也没有。”
“就像你们必须在死前毁掉魔法石？”于晓举一反三。
“对。”老夫妇两人赞许点头，“邓布利多画地为牢，而你尚未成长，魔法石只会为你们带来麻烦。”
“而如果有一天你想长生不死，我也相信依照你的能力，完全能根据我们留下的思路脉络，创造出一个新的魔法石。”
于晓听完以后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不该感激这对老夫妇的信任。
怎么听起来创造一枚新的魔法石反而更简单些？毕竟魔法石的主要难点在悟性和材料，而想靠那些少得可怜的主要思路完善出新的时间装置，所需要的就是确确实实几百年的知识积累。
毫不夸张地说，她和勒梅夫妇这个暑假搞出来的东西，是众多学科体系尖端知识的集大成者，哪怕是参与全过程的于晓，那些细化设计也有超过八成是完全看不懂的。
这已经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而是知识储备没到那个份上，就像不知道1和2是什么的人理解不了1+1=2一样。
但于晓还是同意勒梅夫妇的建议，原因很简单——于晓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了解必然没有勒梅夫妇和邓布利多深刻，这项研究的牵涉又的确重大，按两位老人家的建议走，至少进可攻退可守。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尼可·勒梅放下已经光盘的碗，用魔法放到可以自动洗碗的水池里，“那么我想我们可以直接开始刻录，完全以你为蓝本，和你的灵魂紧密联系、相辅相成。”
“我们努力些，或许能赶在开学前做好。”佩雷内尔颤巍巍的手指在空中一划，她和于晓用过的碗筷也飞入水池当中，“还记得你对承载体的要求吗？”
“要想支持倒影持续产生，并且真正复刻我的思维与习惯，载体需要有极其充沛的魔力和承受复杂魔法纹路持续运转的能力。”于晓答道。
原理很简单，数字生命也要有能源和硬件才能在虚拟数字世界里活过来。
“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材质坚韧、既可以支持纹路持续运转、又可以承受魔力长期流动的载体，然后定时更换富含魔力的材料作为供能。”于晓建议道。
可是现在要上哪里找足够优越的材料锻造载体？
如果放在麻瓜界，这当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难题，人工智能的每一步发展，都伴随着软硬件的变革，要汇集无数人的心血和精力。
然而以幽灵这种巫师界本来就存在的生物作为模板，于晓他们要做成这件事的流程就简化很多——魔力的适用范围真的很广。
“但是我们之前实验用的妖精赤金已经是目前已知魔力最充沛、韧性最强、最适合承载魔法回路的魔法材质了。”于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材质能胜过妖精矿石里最顶级的妖精赤金。
这种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搞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结果就差临门一脚却怎么都走不上去的无力感，即使是于晓也忍不住暴躁。
她到底也才12岁，这也是她第一次脱离老师和父母的引导，去做一项完完全全之前没有人做过、也没有类似项目参考的研究。
如果是爸爸妈妈，这个时候会怎么办呢？
于晓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难道就只能慢慢去找稀有材料吗？”于晓虽然很迫切想要一次性把最后这块拼图拼上去，心里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丧气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