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哪吒抱着小龙女，手臂收得极紧，却又刻意放轻力道，生怕碰伤她和腹中的孩子。直到她肩头的颤抖渐渐平息，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回床上，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药还温着，我去给你端来。”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龙女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轻应，像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哪吒灰暗的心。他快步端来药碗，舀起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小龙女没有抗拒，顺从地喝下，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往后几日，哪吒不再只守在外间。他会坐在床边，给她讲北疆的趣事——寒水阁阁主养的冰雕兔子会跟着人跑，青云峰弟子练剑时不小心劈断了自己的剑穗，语气轻快得像在说旁人的笑话。小龙女起初只是沉默听着，后来偶尔会勾一下唇角，眼底的疏离渐渐淡了。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哪吒扶着小龙女在莲池边散步。风吹过柳枝，拂起她的发丝，也吹动了池中的荷叶，泛起细碎的涟漪。
“那天在天庭，我让玉匠打了两枚玉佩。”哪吒忽然开口，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躺着两枚莲纹玉佩，纹路一模一样，“一枚给你，一枚给孩子。玉匠说，这玉能聚灵气，护着你们娘俩。”
他拿起其中一枚，轻轻系在小龙女颈间，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肌肤，带着几分发烫的温度：“龙儿，我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太轻，弥补不了我当初的糊涂。但我想守着你，守着孩子，用一辈子来补。”
小龙女摸着颈间温润的玉佩，抬眸望他。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红痕格外清晰——这些日子，他夜里总悄悄守在床边，眼底的血丝就没消过。她心头一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哪吒，我从没真的怪你放手，我只是怕……怕你哪天又忽然退缩。”
“不会了。”哪吒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这辈子，我再不会放开你。就算父亲那边有再多纠葛，我也会护着你们，绝不让你们受半分委屈。”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百草谷谷主笑着走来：“二位倒是会享清福！刚炼好的安胎丹，特意加了凝神草，龙女殿下服了能睡个安稳觉。”
哪吒连忙上前接过药瓶，仔细问清用法，才转身递给小龙女。阳光穿过柳枝，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池中的锦鲤游过，搅碎了水面的倒影，却搅不散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温柔。那两枚莲纹玉佩贴着心口，暖得像要融进骨血里，将过往的隔阂与悔恨，都化作了相守的决心。
安胎丹的余效还在，可小龙女夜里却再难睡得安稳。窗外的月光明明和前几日一样柔，她摸着小腹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天快亮时才恍惚想起，是少了哪吒坐在床边摩挲她颈间玉佩的温度。
第二日清晨，小龙女扶着腰坐起身，床边空荡荡的，莲子羹倒还温着，却没见熬羹人的身影。侍女端来温水，她抿了一口，忍不住问：“宗主呢？”
“宗主天没亮就去前殿了，说是各宗门的奏折堆了半桌，得赶在午时前批完。”侍女的话刚落，小龙女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小龙女坐在莲池边的石凳上，风拂过柳枝，却没半分往日的惬意。她望着远处练剑场的方向，隐约能看见那抹熟悉的红影——哪吒正提着火尖枪，手把手教弟子们练招式，身姿挺拔，却没回头看过她这边一眼。
直到夕阳西斜，哪吒才满身汗地回来。刚踏进院门，就见小龙女坐在桌边，桌上的莲子羹早已凉透。“今天怎么没去莲池散步？”他走过去，想帮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却被她偏头躲开。
小龙女抬眸看他，眼底满是委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散步？我一个人走了三圈，连只陪我说话的鸟都没有。哪吒，你眼里除了奏折和弟子，还有我吗？”
哪吒一怔，才想起这几日确实忙得脚不沾地。“我……”他刚想解释，就被小龙女打断。
“你想说你忙？我知道你忙！”小龙女的声音提高了些，眼眶泛红，“可你知不知道，绫汐跟着云中子去授课，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早上起来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想找个人递杯温水都没有；中午头晕得站不稳，只能靠在窗边等你回来，结果等来了你在练剑场教弟子的消息！”
她捂着小腹，指尖轻轻摩挲着，语气里的埋怨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一天吐三回，吃什么都没胃口，头晕得连笔都握不住，你问过一句吗？你只知道批奏折、教练剑，你还记得我怀着你的孩子吗？我一个人在家，除了吐就是吐，整个人都快熬没了，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哪吒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抱她，却被她推开。“你别碰我！”小龙女别过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忙你的去吧，我不用你陪，我自己也能行。”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哪吒心上。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才猛然惊醒——他一心想着处理宗门事务，竟忘了她还怀着孕，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龙儿，对不起。”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公务看得比你重。奏折可以延后批，弟子的剑法也可以明天再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受这些苦。”
小龙女却没应声，只是默默掉眼泪。哪吒急了，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错了，龙儿。从明天起，我把奏折搬到后院来批，练剑也只教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想散步，我陪你走；你吐的时候，我给你递水拍背，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指尖带着歉意的温度：“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该怎么办？孩子也会心疼你的。”
小龙女看着他眼底的焦急和悔意，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绝不反悔。”哪吒连忙点头，把她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和孩子。”
晨光刚漫过窗棂时，小龙女就攥着黄历坐起身，指尖反复摩挲着“今日宜嫁娶”那行小字——她和哪吒的成亲纪念日，终于盼到了。
可这盼了许久的日子，却从清晨等到日暮，连哪吒的影子都没见着几次。她扶着腰在卧房里来回踱步，桌上精心备下的桂花糕都凉透了，窗外的莲池从波光粼粼到暮色沉沉，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都什么时辰了！”小龙女猛地停下脚步，对着空气低喊，声音里满是憋了一天的委屈，“早上说批完奏折就回来，结果奏折批完又去看弟子练剑，练完剑又被各宗门的人缠住——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啊！”
正抱怨着，院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小龙女眼睛一亮，刚要迎上去，就见哪吒一身风尘，手里还攥着半叠没看完的文书，眉头紧锁着进门。
“你可算回来了！”小龙女迎上前，语气里带着期待，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你看看今天的黄历，你忘了？”
哪吒低头扫了眼她递来的黄历，又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纪念日？有什么好过的呀？”他把文书往桌上一放，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我都忙死了！各宗门的事堆得像山一样，弟子们的剑术还得盯着，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你倒好，尽想些有的没的！”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小龙女心里所有的期待。她怔怔地看着哪吒，眼眶猛地红了，积压了一天的委屈和不满瞬间爆发，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只想过一下纪念日有错吗？”
她捂着小腹，指尖微微发颤，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怀着孩子，天天在家吐得昏天黑地，绫汐又不在身边，我就盼着这么一天，能跟你好好说说话，一起吃顿饭——这很难吗？在你眼里，我这点期待，就成了‘有的没的’？”
哪吒被她吼得一怔，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才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见小龙女别过脸，声音带着哭腔：“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这纪念日，不过也罢。”说着，就扶着墙，慢慢往内室走，背影看着格外单薄。
哪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手想拉住她，却又停在半空，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书，再想想小龙女委屈的模样，终于咬了咬牙，一把将文书推到一边，快步追了上去：“龙儿，你别走！”
他从身后轻轻揽住小龙女的腰，声音放软了许多，带着明显的悔意：“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他低头，看着她眼角的泪痕，语气里满是自责，“我不该把忙当借口，忘了你还怀着孕，忘了你也需要人陪——纪念日要过，必须过，你想怎么过，都听你的。”
哪吒揽住小龙女的瞬间，就暗下决心要把这个纪念日补回来。他悄悄给侍女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扶着小龙女坐在软榻上，语气软得像揉了蜜：“龙儿，你先等等，给我半个时辰，好不好？”见小龙女虽没应声，却也没推开他，他连忙转身，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几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冷清的屋子突然飘来淡淡的玫瑰香气。小龙女正疑惑着，就见哪吒快步进来，手里还捧着个锦盒，而身后的侍女们正捧着各色物件往里走——红的、粉的玫瑰铺满了窗台和桌角，几支白玫瑰缠绕在床幔上，连空气中都飘着甜暖的香氛蜡烛气息，和之前的冷清判若两世。
“你……”小龙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差点涌上来。
哪吒笑着走近，将手里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这是我让人去后山摘的新鲜玫瑰，你最喜欢的品种。”他把花递到小龙女面前，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丝绒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戒，戒面上刻着细小的莲纹，和他们颈间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之前总忙得忘了这些，是我不对。”哪吒单膝蹲下，握住小龙女的手，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这枚戒指，是我前几日偷偷让玉匠打的，刻了莲纹，就像我们的玉佩一样，寓意着一辈子都在一起。”
小龙女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又看了看满室的玫瑰，眼眶终于红了，却笑着骂他：“你早干嘛去了？害得我气了一天。”
“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哪吒站起身，扶着她走到桌边。桌上早已摆满了佳肴——油亮的烤鸡外皮酥脆，清蒸鱼冒着鲜气，还有她爱吃的海鲜烧烤，旁边炖着温热的雪莲鸡汤，连餐具都换成了她喜欢的青瓷样式。
“这些都是厨房刚做好的，你尝尝？”哪吒舀起一勺鸡汤吹凉，递到她唇边，“我问过百草谷谷主了，这些菜都适合孕妇吃，不油腻，也补身子。”
小龙女喝着鲜美的鸡汤，看着满室的玫瑰，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上的莲纹，心里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香氛蜡烛的光摇曳着，映得满室温馨。
“哪吒，”小龙女忽然开口，声音温柔，“以后不管多忙，每年的今天，我们都要这样过，好不好？”
哪吒握紧她的手，眼底满是认真：“好，不止纪念日，以后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有你和孩子在，才是我最安稳的日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