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篇
哪吒在厅堂醒了大半酒，殷夫人的话在耳边打转，又想起方才回廊一闪而过的衣角，心里那点别扭终于压过了倔强。他起身拍了拍衣襟，径直往青禾的卧房走去——他知道，小龙女此刻准在那儿。
卧房门外，隐约能听见小龙女给青禾讲题的温柔声音。哪吒深吸一口气，推门就进，吓得青禾手里的笔都掉了。小龙女看见他，脸色立刻冷下来，起身就要走：“你进来做什么？”
“我找你。”哪吒上前一步，直接拦住她的去路，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冷战这么久，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龙女别过脸，声音又冷又硬：“是你先骂我，现在倒来问我？我看你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
“我没错？”哪吒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让她挣不开，“我要是没错，会在你梳妆台上放贝壳梳？会让御厨做你爱吃的水晶虾饺？会喝得烂醉还想着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的话让小龙女身体一僵，指尖微微发颤，却仍咬着唇嘴硬：“那是你自己愿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放开我，我要陪青禾温书。”
“不放。”哪吒上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和书桌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小龙女，我哪吒这辈子没跟人低过头，唯独对你，我认了。但你也别想着一直冷战，这媳妇儿，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话音未落，他不等小龙女反应，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就吻了下去。唇瓣相触的瞬间，小龙女浑身一僵，起初还攥着他的衣襟挣扎，可感受到他唇间的温度，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哪吒吻到一半，察觉她的颤抖，连忙松开她，见她眼泪掉个不停，顿时慌了神，伸手想擦却被她偏头躲开。“你哭什么？”他语气软得不像话，没了半分霸道，“是我太急了？我跟你道歉，你别哭了行不行？”
小龙女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带着哭腔喊：“你才知道错了！我好心给你做饭，你骂我；我跟你冷战，你还跟黄天化去喝酒！我当这公主当得好好的，嫁给你还要受气……”
青禾在一旁看得心疼，却识趣地拿起书卷挡着脸，悄悄往门口挪了挪。哪吒见状，干脆伸手将小龙女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是我浑，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想做饭就不做，想吃什么我让御厨给你做，行不行？”
小龙女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伸手捶了他胸口一下：“你要是再敢骂我，我真的回龙宫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哪吒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带你去吃水晶虾饺，刚热好的，还冒着热气呢。”小龙女没再挣脱，任由他牵着，只是眼眶依旧红红的，嘴角却悄悄勾了起来。
青禾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云楼宫的冷清，总算彻底散了。
冷战结束后，云楼宫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哪吒每日会陪着小龙女在庭院散步，还总变着法让御厨做她爱吃的龙宫口味点心，可小龙女偶尔望着窗外的云絮，眼神里总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这天清晨，小龙女陪着殷夫人修剪梅花，忽然提起：“娘，我许久没回龙宫了，最近总想起海底的珊瑚礁，还有兄长们钓的珍珠鱼。”殷夫人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想回去就回去住些日子，正好让哪吒也松松劲，省得他总围着你转，连练兵都心不在焉。”
小龙女听了，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当天午后，她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对着镜梳妆时，还特意戴上了哪吒送的贝壳梳。哪吒得知消息时，正陪着绫汐练混天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嘴上却故意逗她：“怎么，刚和好就想跑？是不是觉得龙宫比我这儿舒服？”
小龙女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就是想回去看看兄长，顺便带些龙宫的珍珠糖给青禾和绫汐。你要是想我，就来龙宫找我。”说着，她伸手帮哪吒理了理衣襟，语气软了几分，“我走后，你别总吃辣的，小心上火；夜里别在书房熬夜，记得回卧房睡。”
哪吒握住她的手，哼了一声：“知道了，本将军还用你叮嘱？你在龙宫也别玩疯了，早点回来，不然我就带着孩子们去龙宫‘绑’你回来。”
临行时，青禾和绫汐抱着小龙女的腿舍不得放手，绫汐还踮脚帮她擦了擦衣角的雪：“娘，你要早点回来，我还等着听你讲龙宫的故事呢！”小龙女笑着点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朝殷夫人行了一礼，才踏着云雾往龙宫方向飞去。
哪吒站在云楼宫门口，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层里，手里还攥着她刚塞给他的、温热的珍珠糖。一旁的殷夫人笑着打趣：“瞧你这模样，舍不得就追上去呗。”哪吒连忙收回目光，嘴硬道：“谁舍不得了，我是怕她在龙宫迷路！”话虽这么说，他却悄悄摸出火折子，将小龙女叮嘱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日子，好像刚热闹起来，又有点盼着她早点回来了。
龙宫归省：慈母慰女
云雾散开，熟悉的龙宫轮廓渐渐清晰，珍珠铺就的路面泛着温润的光，耳边传来熟悉的海浪声。小龙女刚踏进宫门，就见母亲龙母正站在珊瑚殿外等她，裙摆上缀着的夜明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我的儿，可算回来了！”龙母快步上前，一把将小龙女搂进怀里。熟悉的龙涎香裹住周身，小龙女积攒了一路的委屈瞬间翻涌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紧紧回抱住母亲，声音带着哽咽：“娘……我好想你……”
龙母拍着她的背，指尖触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瞬间明白了几分，轻声哄道：“傻孩子，想娘了就回来，哭什么。是不是在云楼宫受委屈了？跟娘说说。”
母女俩走进珊瑚殿，侍女端来温热的鲛珠茶。小龙女握着茶杯，眼泪还是止不住，断断续续说起冷战时的委屈、炸厨房被骂的难过，还有哪吒嘴硬心软的模样，说着说着，眼泪掉得更凶：“娘，我明明只是想给他做顿饭，却搞砸了，还被他骂……我有时候真觉得，当公主时多自在，嫁给人就有这么多委屈……”
龙母伸手帮她擦去眼泪，眼神满是疼惜：“我的龙儿自小没受过委屈，嫁去云楼宫，学着照顾人、学着做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哪吒那孩子性子急，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心里是装着你的——不然也不会巴巴地给你送贝壳梳、留珍珠糖。”
她顿了顿，又笑着说：“夫妻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你看娘和你父王，年轻时也常闹别扭，可吵过闹过，心里的牵挂一点没少。你这次回来，就好好歇歇，娘让御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珍珠鱼羹，再让你兄长陪你去海底采珊瑚，把那些委屈都散散。”
小龙女靠在母亲肩头，听着熟悉的安慰，眼泪渐渐止住，心里的憋闷也散了大半。她看着殿外游过的七彩鱼群，握着母亲温暖的手，轻声说：“娘，还是家里好……”龙母笑着点头，给她续上热茶：“家里永远是你的退路，累了就回来，娘永远在这儿等你。”
龙母怕小龙女闷，午后便让侍女唤来四公主的妹妹们——五公主、六公主和七公主。姐妹几人聚在龙宫的观海亭里，亭外是碧蓝的海水，成群的彩鱼游过，亭内矮桌上摆着王母前不久赏赐的玉液琼浆，琥珀色的酒液在琉璃杯中泛着微光。
五公主率先给姐姐们斟满酒，笑着说：“大姐，你可算回来啦！前阵子我们去采珍珠，还念叨着要是你在，准能找到最大颗的。”六公主也凑过来，给小龙女夹了块水晶糕：“就是，你不在，父王总说宫里冷清，连下棋都没人陪他拌嘴了。”
小龙女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琼浆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她望着妹妹们叽叽喳喳的模样，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跟姐妹们在海底追逐打闹，无忧无虑。可不知怎的，思绪渐渐飘远，落在了初次与哪吒相遇的那一天。
“四姐，你发什么呆呀？”七公主晃了晃她的胳膊，“是不是在想姐夫啦？”
小龙女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温柔：“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东海的岸边。他那时刚闹完东海，手里攥着混天绫，站在礁石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本想找他算账，结果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这龙女长得还挺好看’，气得我差点用水柱打他。”
姐妹们都笑了起来，五公主打趣道：“姐夫年轻时就这么直白呀？那你们后来怎么好上的？”
“后来嘛……”小龙女捧着酒杯，目光望向亭外的海浪，声音轻缓下来，“有一次我在海上遇到风暴，船翻了，是他驾着风火轮冲过来救了我。他把我护在怀里，混天绫裹着我们，挡住了所有风浪。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看着凶，其实心特别软。还有一次，我随口说喜欢龙宫的珊瑚花，他居然真的去海底，一株株给我移栽到云楼宫的庭院里，弄得满身是泥，还嘴硬说‘顺路采的，扔了可惜’。”
她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闪着光：“刚开始我总嫌他脾气急、爱嘴硬，可后来才知道，他的温柔都藏在小事里。他会记得我不爱吃辣，每次御厨做麻辣菜，都特意让人为我留一份清淡的；他会在我练剑累了时，悄悄把暖手炉放在我手边；就连这次冷战，他虽然嘴硬，却还是偷偷给我留着我爱吃的水晶虾饺。”
六公主笑着说：“四姐，你这是被姐夫拿捏得死死的呀！”小龙女轻轻敲了她一下，却没反驳，又喝了一口琼浆，心里满是暖意。海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湿，亭内的笑声伴着酒香飘远，她望着眼前的妹妹们，又想起云楼宫里的哪吒和孩子们，忽然觉得，不管是龙宫的自在，还是云楼宫的烟火气，都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时光。
琼浆一杯接一杯入喉，小龙女脸颊泛起酡红，眼神也渐渐朦胧。海风带着水汽拂过观海亭，她靠在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眼前的海水仿佛渐渐褪去，换成了当年与哪吒成亲时的红绸漫天。
“四姐，你怎么哭了？”七公主最先发现她眼角的泪，慌忙递上帕子。小龙女抬手拭泪，才惊觉自己竟湿了眼眶，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语气却满是温柔：“没哭，就是想起……想起成亲那天了。”
那时她刚怀了身孕，小腹还不明显，却总被哪吒紧张地护着，连走路都要扶着她的胳膊。婚典设在云楼宫，殷夫人亲自为她梳了发髻，插上了当年哪吒送的贝壳簪。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厅堂前，看见哪吒穿着喜服，从人群中朝她走来，脚步有些急，眼神却亮得像星星。
“那天他可紧张了，”小龙女捧着酒杯，嘴角带着笑，眼泪却又忍不住滑落，“拜堂时，他本该牵我的手，结果紧张得攥住了我的袖子，还差点把我礼服的流苏扯下来。后来敬酒，他怕我累，硬是替我挡了所有酒，喝得酩酊大醉，却还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说‘龙儿，以后我一定好好护着你和孩子’。”
五公主递过一块蜜饯，轻声道：“姐夫对你一直很好呀。”
“是很好，”小龙女咬着蜜饯，甜味压不住心底的暖意，“怀绫汐的时候，我总想吃海底的珍珠果，他就天天驾着风火轮去东海，每次都带一大筐回来，自己却累得倒头就睡。成亲那天的红绸，他后来还特意留了一段，说要等孩子们长大了，给他们讲我们成亲的故事……”
她越说，记忆越清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哪吒穿着喜服的模样，出现了他笨拙却认真护着她的样子。酒意上涌，她靠在六公主肩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却不是委屈，而是满溢的幸福。
“那时候总觉得，嫁给一个脾气急的人会受委屈，”小龙女抹了抹眼泪，笑着说，“可现在才知道，他的急脾气里，全是对我的在意。”海风轻轻吹过，带着她的话音飘向了远方。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