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破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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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念宫的晨雾裹着桂子的甜香,从半开的窗缝溜进来,落在明月垂着的手背上,凉得让她打轻颤

刚从噩梦的冷汗里彻底清醒,额角的纱布还沾着细碎的棉絮,小蓉端着铜盆进来时,帕子上的温水还冒着轻烟,但她不忘叭叭几句:

"公主,听说周老先生昨日在慈宁宫讲学,今日又在御书房与陛下议事..."看见明月恢复差不多了,便继续道

“公主,您脸色还是不好,要不要再躺会儿?筱清公子那边,奴婢让小太监盯着呢。”

明月摇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

—— 凭空出现的灵鲲玉佩,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她咋老觉得最近是没休息好?太奇怪了,手里的还凭空出现了玉佩

却无法掩盖她的心悸,梦内那人告诉她,请去找天衡拿神谕以及账本的线索。那带着面具之人在跟谁打呢?打斗声甚至不是冷兵器交织,貌似是对方在跟另位以一把钝器对打?

”我没事了,小蓉你去偏殿看看筱清跟张老太医的情况怎么样?“

”喏“

她先是支走小蓉,才抬眼看向立在妆台旁的孙嬷嬷

殿门轻合,室内只剩下她和孙嬷嬷。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只余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响。

“嬷嬷,”明月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这里没有外人。告诉我,关于我母亲,曲皓月,你知道些什么?所有。”

孙嬷嬷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颤,温水洒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垂下眼,用一种练习过千百遍的、平稳到近乎刻板的语调回答:

“公主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曲贵妃娘娘性情柔嘉,仁善心慈,只是福薄,生产时又逢宫中时疫,这才……”

“嬷嬷!”明月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孙嬷嬷试图掩饰的慌乱中,“这些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若她真只是一个普通早逝的妃嫔,柳婉仪为何视我如眼中钉?父皇又为何夜夜梦魇?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

孙嬷嬷的嘴唇哆嗦着,避开明月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

明月不再犹豫,她把手里那样东西,摊在掌心

那是一枚质地温润、绝非宫造之物的玉佩,其上雕刻的灵鲲纹样古朴而神秘,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睡的力量

“那这个呢?嬷嬷可认得?”

孙嬷嬷的目光触及那枚玉佩,如同白日见鬼,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灵……灵鲲佩!它……它怎么会……在公主这里?!”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尖利走调

“它凭空出现在我身上。”明月紧紧盯着她,不容她闪躲,“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它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孙嬷嬷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恐惧与无奈:

“公主……老奴……老奴不敢说啊……娘娘她……她并非凡俗之人……这玉佩,是……是……”

“是什么?”

“是与非人之域的……信物。”孙嬷嬷崩溃般吐出破碎的真相,“娘娘离去前曾言,若见灵鲲再现,便是天命已至,因果……再启……”

“什么因果?这玉佩到底是钥匙,还是诅咒?”明月的心狂跳起来,母亲的影子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公主的疑问,或许该由老夫来解答。”

“周先生?” 孙嬷嬷瞬间变了脸色,慌忙起身行礼,脊背绷得笔直

明月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周老先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儒袍,手里拄着那根原本包浆温润的竹戒尺,却隐隐约约的有划痕,不明显,站在殿门口

诶?这不是周老先生吗?他咋来我这了?难道是来家访的?

晨光落在他银白的须发上,却没半点暮气,那双眼睛扫过明月手中的玉佩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语气却依旧平和:

“九公主昨夜受惊,老夫特来送些安神香丸,可助公主安睡。”

不是有太医吗?为什么自已要来送?不是有丫鬟或者太监吗?

表面明月保持着镇定,脑子是一直没带停下思考的

“先生费心了。” 说到底也得礼貌回应一下

明月攥紧玉佩,顺势将疑惑说出口,“方才嬷嬷提及家母是‘月神渡化之人’,还提到从前的‘晦朔国’,先生可知这其中的缘由?还有这玉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手中?”

周老先生走到窗边,竹戒尺轻轻敲了敲窗沿,目光落在院中秋菊上,声音像浸了百年陈茶:

“公主既问起,老奴便说段旧事。从前没有煜煌,只有晦朔国 —— 那时举国信奉月神,国主勤政,百姓们还能靠着田亩过活。可传到末代国主时,他沉迷酒色,把国库掏得空了,各地家族便趁机崛起。”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竹戒尺上的细纹:

“来氏那时势弱,是联合了冥氏(如今冥渊国的先祖)、还有几个受晦朔压迫的小家族,才推翻了旧朝,建了煜煌。其他家族 —— 柳氏、寂氏、羽氏、灵氏、瀚氏、璞氏,也分了剩下的领地,各自建国,才有了如今的灵澜、幻羽、瀚海这些国家。”

“那神呢?” 明月追问,想起孙嬷嬷说的 “非凡之人”

周老先生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宫墙,语气多了几分神秘:

“新朝刚立那年,天降异象,一位周身裹着月白光晕的‘神’出现在皇城外。祂说要祝贺新主,还说能满足每个开国家族一个愿望 —— 只是愿望的代价,老奴也不知晓。贵妃娘娘的身份,大抵就与这‘神’的馈赠有关。”

没再多说,将一素布小包放在桌上,“这香丸睡前焚一粒,公主莫再胡思乱想。还有这玉佩,莫让柳家之人见了。”

说完,竹戒尺一收,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明月捏着那包香丸,心里的疑团却更重 —— 月神、晦朔国、神的愿望,这些到底跟柳婉仪的阴谋、账本的下落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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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在潮湿的地牢里弥漫,呛得人喉咙发疼

阿影被粗铁链吊在刑架上,玄色劲装早已被血浸透,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佚狐却踩着他的脚踝,将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伤口上

——“滋啦” 一声,焦糊味瞬间炸开,连空气都仿佛被烫得扭曲

“说不说?”

佚狐拽着阿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猩红的烙铁还悬在他颈侧

“九公主把那包迷烟藏在哪了?给来萤的信里写了什么?你不是最忠心吗?怎么,连主子的秘密都不敢说?”

阿影的脸被血污糊住,牙关却咬得死紧,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 他不是不怕疼,只是脑海里闪过明月塞给他桂花糕时的笑: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佚狐说他是 “狗”,可那双手递来的糕点是暖的;佚狐说他是 “挡箭牌”,可那人会蹲在树下教他打扑克,说 “输赢不重要,开心就好”

这些碎片像细针,扎破了 “工具” 的外壳

让他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不知道。”

“不知道?”

佚狐突然笑了,笑得阴狠,指尖划过阿影的脸颊,“你忘了咱们在影窟的时候?为了抢一块发霉的饼,你能把同伴推去喂狼,现在倒装起忠臣了?你就是条狗!给你口饭吃,你就护她;来明月给你块桂花糕,你就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 你以为她真把你当人?她只是把你当挡箭牌!”

没事,反正有的是手段

“夜枭,或者说,阿影?”佚狐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猜,若九公主看到她忠心耿耿的护卫,变成一个人彘般的废物,是会心疼,还是……会觉得恶心?”

他看着夜枭这副狼狈样不由啧了一声,”伤势恢复的倒挺快的“

前几日明明见他是浑身上下全是血痕,新旧交加,并且还是被荆棘条抽打,他都没有叫唤出声。第二天身上的鞭痕都大部分变淡了许多,这不由让他怀疑烛龙是不是用了神奇的药给他治好了?

不...果真如此的话,那以前他所看到的那小子反杀了心枢队的所有人...就他回去之后没啥大事

明明送回暗卫部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人了,第二天还站在烛龙后边训练.......

硬是又拷打问他这回事,换来的又是沉默,给他气笑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佚狐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

“……你小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想起了影窟里那些关于“非人之血”的古老传说,想起了阿影无数次从必死任务中生还的纪录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我倒要看看,你这怪物,今天能不能再长出一条手臂来?

不是靠药 —— 影窟早年就传过,‘晦朔遗脉’的人伤口愈合比常人快数倍,甚至能扛住普通暗卫扛不住的刑伤

那他应该是晦朔国的余孽吧?

”呵....“

阿影的头被他猛地松开,重重砸在铁链上,钝痛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可他没哼一声,染血的发丝下,眼神却亮一瞬

—— 他想起明月给他那枚刻着 “影” 的药瓶时说:

“这个你拿着,受伤了就涂,别硬扛。”

那不是挡箭牌对工具的施舍,是把他当 “人” 的在意

佚狐的短刀贴上来时,他甚至做好了断臂的准备

—— 只要能护住她的秘密,只要能完成陛下的命令,这点疼算什么?

短刀落下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佚狐的绯色衣袍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阿影的身体剧烈痉挛,却死死咬住嘴唇,把痛哼咽回肚子里

—— 他不能说,一来是对明月的承诺,二来,这是来东尘的命令,要他在柳婉仪面前演一场 “忠诚护主” 的戏,断一臂,换柳婉仪的信任,值

“烛龙大人来了!” 地牢外突然传来诡狐军的惊叫

佚狐脸色一沉,却没慌,反而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断臂,对着刚进来的烛龙笑得嚣张:

“烛龙,来得正好。‘夜枭’背叛影窟,我替你清理门户了。你放心,他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单臂废物,再也护不了九公主了。”

他拂袖时,还不忘嘲讽,“赶紧找个郎中,别让他死太早 —— 我还没跟他算完影窟的账呢!”

烛龙没理他,快步上前斩断铁链,将阿影稳稳接住

阿影靠在烛龙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在想:

不能死,还没把柳婉仪的动静报给陛下,还没确认公主是否安全

直到郎中的惊叫声传来,他才迟钝地低头

—— 左臂的断口处,血肉竟在缓慢收拢,连他自己都愣了愣,却没在意,只想着:

还好,还能继续执行命令,还能护着她

殿外突然传来皇帝的怒喝:“都围在这干什么?杵着当柱子吗?”

来东尘穿着明黄常服,没带任何侍卫,径直走进来,扫过地上的血迹和阿影的断臂,语气满是不耐:

“把郎中留下,其他人都滚出去!”

侍卫和暗卫们不敢多言,纷纷退下,只剩郎中抖得像筛糠,手里的纱布都掉了

“愣着干什么?” 来东尘踹了踹郎中的脚,“把他的手臂接上,不管用什么法子,先稳住!”

郎中哆哆嗦嗦地照做,等接好断臂、缠上厚厚的纱布,才被来东尘赶出去

殿内只剩两人,来东尘踢了踢阿影的腿:

“朕知道你还活着,起来。”

仿佛有无形的线在牵引,阿影竟真的用剩余的单臂撑着地面,剧烈颤抖着,却顽强地、一寸寸地站了起来。蒙眼布下,无人能窥见他的神情

“哼,倒是命硬。看来‘那边’的血脉,还没死绝。”来东尘冷哼一声,“怎么?跟在她身边久了,演久了忠仆,就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记住你的地位,你就是暗卫,是工具,做你该做的事。” 过往的训诫如同冰锥,刺穿耳膜

沉默,像一尊破损的、等待指令的傀儡...

阿影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时,手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陛下…… 为何让佚狐对臣用刑?”

他想问的是,为何要用断臂来换信任?为何要让他承受这些,只为一场戏?

“用刑?那是给柳婉仪看的,也是给你看的。”

来东尘蹲下身,手指捏着阿影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语气满是嘲讽,“你别以为跟了她,就摆脱了朕?”

话语如同鞭挞,“别忘了,朕将你放到她身边,是让你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将她所有的异常,事无巨细向朕汇报!而不是让你真的对她效忠!”

“怎么?跟在她身边久了,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质问声再次响起

阿影的指尖深深掐入残存手臂的掌心,鲜血渗出,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属下……不敢忘。”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少女清脆的声音:

“阿影?你怎么了?啊呀,看看又是伤,给你。”

递过来桂花糕时,那带着狡黠的笑:

“喂,快点,就剩你了!嘿嘿,桂花糕分你一块!”

还有那句,让他心脏曾为之停跳一瞬的话:

“为什么?没有为啥,你就是阿影呀,你在我这就做你自已就好。”

一面是冰冷的命令与定位,一面是她不经意间给予的、他从不曾奢望过的温暖与“做自己”的可能

他还想起来大哥,还有曾经的因他而死战友阿清...

“叫什么名字?”

“没有?那我叫你阿影?嘻嘻!”阿清笑嘻嘻搂着他肩膀道

阿影的身体猛地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嵌进掌心 —— 他以为的 “在意”,在陛下眼里只是 “失职”;他以为的 “护着”,只是陛下棋盘上的 “戏码”

脑海里闪过明月递药瓶的暖,又被来东尘的话冻成冰:

“臣…… 从未忘陛下的命令。” 声音里没了起伏,像断弦的琴

“从未忘?”

来东尘松开手,冷笑一声,“你忘了自己是暗卫?是朕的工具!她对你好点,你就心软了?你以为她真把你当自己人?等她没用你了,你还是会被弃如敝履!”

这番话像冰锥,狠狠扎进阿影的心里

—— 是啊,他是工具,工具哪配有 “心”?哪配有 “在意”?

他垂着头,发丝遮住眼底的光,声音轻得像叹息:

“臣…… 不敢忘。”

“不敢忘就好。”

来东尘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虎符,扔在阿影面前,金属撞击青砖的声音格外刺耳,“柳婉仪跟西域私通,佚狐是她的爪牙,你去查清楚他们的交易地点和账本下落。拿到证据后,不用报给朕,直接调动京畿禁军,把柳家的人都扣下 —— 记住,你的命是朕的,别再让朕失望。”

阿影伸手去捡虎符,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 这虎符重千斤,压着的不仅是任务,还有他刚被碾碎的那点 “人” 的念想

“臣…… 遵旨。”

来东尘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有,佛堂近日会有‘嫌疑人’去求神谕,你去那等候,如有异动,直接就地处决。”

“处决” 两个字像烙印,烫在阿影的心上。他低下头,没再说话,只觉得地牢的寒意,渗进骨头,仿佛在催促他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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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着周老先生晦涩的指引,明月悄悄潜入了夜色笼罩下的天衡佛堂。按照某种古老的仪式流程,她蒙住双眼,准备向这尊诡异的大佛询问账本的下落

然而,当她陷入黑暗,思绪却纷乱如麻——账本到底在哪?母亲的死究竟隐藏了什么?我能信任谁?阿影他……还好吗?

就在她心绪不宁、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刺痛(似是飞石击中穴道)而身形微滞的瞬间,一道身影如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她身后悄然显现。

是阿影

他奉皇帝密令,在此已等候多时。前几天,一道神秘的神谕降临于他,预示佛堂将有“异动”,命他秘密清除

当时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向佛堂

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口都在提醒他身为“工具”的命运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回响,像冰水一样浇灭了他心中残存的、不该有的温度

他强迫自己变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只有这样,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处决任何一个出现在佛堂的“嫌疑人”

此刻神情冰冷如铁铸,看着明月毫无防备的背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如同看着一个必须清除的目标

他举起了手中的佩剑,剑锋在幽暗的佛堂内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对准明月的背心,毫不留情地刺下——!

什么跟什么呀...跟暗卫谈感情……可笑

他试图用嘲讽麻痹自己

手腕猛地一转,将那柄本该刺穿明月背心的长剑,不带任何犹豫地、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剑刃穿透皮肉的闷响,在寂静的佛堂中格外惊心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地面上

……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目光所及,是明月腰间挂着的那只小药瓶——与他怀中那个一模一样,只是瓶身上,刻着一个清晰的、略显笨拙的“影”字。那是她塞给他伤药时,笑嘻嘻地说“做个记号,别弄混了”的信物。

他抬起眼,看向明月身前,那由天衡佛显现的两块神谕:

一块模糊地指向账本的线索,而另一块……

赫然是关于他自身的命运:

“西行,死局;或留,心囚。”

他能否活着回来?他的生死,竟与眼前这个他奉命诛杀的目标,以这种方式交织在一起

玄色暗卫服被温热血迹浸透,紧贴肌肤,湿冷黏腻

血腥味与尖锐的痛楚刺激着神经,反而让他从任务的冰冷指令中短暂清醒

然而,身体深处那非人的愈合能力已经开始运作,伤口处传来麻痒,生命力在被强行拉回

这修复的过程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痛苦

他第一次,并非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无法控制的、违背他意志的“生”,而无法自抑地剧烈颤抖起来

血腥味……

这味道如此熟悉,瞬间将他拖入另一个血色的黄昏

阿清死灰色的脸近在眼前,周围浓重的血腥味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下意识地想拔剑,那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剑刃,手上瞬间见了红。而另一只手,只是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三下

“小石子,你别板着那张脸,哎,我告诉你俺们那好玩的事……” 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笑的声音响起

“往额头上点三下是保佑平安!” 阿清曾经这样解释这个奇怪的动作

那张原本模糊带笑的面容,在回忆中骤然清晰,随即又被濒死的灰白与痛苦取代

“活着...” 那是阿清最后的遗言,气若游丝,却重若千钧

“影窟那现有个职位,你要不要来?或者,你也可以留在这。”

他选择了离开,带着阿清那句“活着”

“听好了,小子。我为你出头这次,不是念及曾经认识,而且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护着你。” 烛龙严肃的脸在记忆中浮现

“好,叫声大哥,教你本事。”

“……大哥。” 他记得自己生涩的回应

“不愧是我义兄弟啊!大哥为你高兴!你在九公主那要好好干!别忘了训练!”

“你呀,多有点自已的主见,我很希望你是为自已而活,而不是一味为了别人。” 烛龙的叹息犹在耳边

为自已而活?他这样的人,也配吗?

命令是诛杀

情感却在嘶吼着阻止

阿影捂着仍在渗血、却又在缓慢愈合的腹部伤口,踉跄着,极其缓慢地,在依旧沉浸在占卜仪式中、对身后一切毫无所知的明月身旁,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散落在地的衣摆,那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

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蜷缩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他是暗卫,是沾血的工具,他的手刚伤过自己,还带着血腥味,怎么配碰她的衣服?怎么配打破这片刻的安静?

重新将手按回腹部的伤口,借着疼痛压下那点不该有的奢望,喉结滚了滚,没发出一点声音

烛火继续晃,映着他垂着眼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只收起翅膀的鸟,不敢落在温暖的枝桠上

只有地上的血滴,还在悄无声息地晕开,映着神谕上的字,映着他没说出口的话

—— 阿清,大哥.......

我好像…… 为自己选一次

哪怕是 “心囚”,也认了

”呵....“

细语声,学着佚狐之前被气笑那样子

像是在嘲讽自已又像是对事实的挑衅,看着自已这副在逐渐愈合的身体,让他想起那句话:”怪....物?“

血腥的场面让他再度清醒,他起身时腹部那不流血了,看向倒在那的明月

心不由生起一个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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